79. 第79章 動機 模仿吾妹趙嫣的字……(2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8843 字 5個月前

或許他也清楚,走到這一步,皇帝隻能用他的性命平息民憤,給天下一個交代。

今晨趙嫣醒來,就聽孤星前來稟告,說寧陽侯府的大門已經被憤怒的百姓潑了狗血和爛菜葉,連石獅子都被砸毀,一片狼藉。

孤星道:“卑職擔心,此事會牽連到殿下身上。”

孤星的擔憂是多餘的。“太子”亦是魏琰一案的受害人之一,民間非但不曾遷怒於東宮,反而誇太子大義滅親、英明神武。

眼下唯一的問題是,魏琰的供詞中始終沒提及以冒名信毒害太子之事。

趙嫣忖量許久,決定親自走一趟刑部天牢。

朔風冷冽,冬陽黯淡,枯枝在宮牆上投下一片張牙舞爪的暗影。

順義門下仍跪著不少請願的英烈遺屬,最前方是一對耄耋之年的夫妻,顫巍巍互相攙扶著,瘦得如一截傴僂的枯枝,時不時以指拭去眼角滲出的渾濁液體。繼而是摟著孩子的遺孀,半大的孤兒,一個跪得暈厥倒下後,後頭之人自發補上空缺,一如他們的兒子、丈夫和父親那般,在戰場上前赴後繼,以血肉築牆換身後安寧……

可那些將士不是死在敵人手裡,而是自己人的暗算中啊!若是聞人蒼將軍沒有被害死,若是那天他們誘敵成功,坍塌礦脈葬送敵軍主力……那數萬人或許就能活著回來,與家人團聚。

趙嫣從馬車上下來,望著宮門外跪守在瑟瑟寒風中的人,難掩悲戚。

每一張麻木哀戚的臉龐背後,都是一個破碎的家庭。

“他們一直跪在這嗎?”她問。

“回殿下,跪了五天了,一撥人倒下就替上另一撥,皆是來為戰死的將士討說法的。”

刑部尚書躬身遠迎,恭敬道,“那對耄耋之年的老夫妻,生有三子,三子皆先後在戰役中亡故,如今孤苦伶仃甚是可憐。還有第三排最末的那幾名女子,皆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寡婦,剛成親丈夫就北上出征,連屍首都沒能殮回……令人扼腕哪。”

寒風襲來,趙嫣眼中一片濕涼。

她閉目,輕聲道:“去給他們備些禦寒之物,再煮些薑湯驅寒,所需費用儘管來東宮支取。告訴他們,朝廷一定嚴懲惡人,絕不讓捐軀赴國難者心寒。”

刑部尚書連聲道“是”,下去安排。

趙嫣定了定神,跟著提燈的吏員入了刑部大牢。

天牢內,陰冷腐朽的氣味撲麵而來,趙嫣見到了關押在最裡間的魏琰。

他瘦了些,但看上去並無多少狼狽,頭發以布帶束著,囚衣穿得齊整,依舊風雅潔淨。

他跪坐於牢中唯一一張破案幾後,正以羊毛氈打磨一支廉價的竹簫,舉手投足慢而不散,仿佛餐雲臥石,而非身處囹圄之中。

那雙溫潤如玉的手曾教過趙衍懸腕練字,曾笑著將她舉上頭頂,溫情的回憶被現實割裂,而如今她隻覺得這雙手可怖。

見她神情複雜站立牢門外,魏琰放下手中竹簫,倒是先一步開了口:“聖上有憫囚之心,準我在牢中擺弄音律,消遣時光。太子想問什麼,一並問了吧。”

趙嫣望著他自若的神情,沉靜問:“舅舅聽著門外將士遺屬的哭泣聲,難道不害怕、不慚愧嗎?”

魏琰平靜道:“做都做了,怕有何用。”

“你現在肯招供了。”

“是。聞人藺要以人言殺我,事到如今,我無力回天。”

魏琰目光中有種看透一切的平和,“倒不如坦誠些,至少能保阿月不受牽連。”

他越是情深義重,朗月入懷,趙嫣便越覺得嘲諷。

她緩聲道:“舅舅不配提舅母的名字。以愛之名行傷天害理之事,那是在玷汙愛。”

魏琰提筆潤墨的動作一頓,半晌,輕歎一聲。

“你們都以為,我對聞人蒼下手,是為了搶阿月。”

“難道不是?”

“不,當然不是。我與阿月相識時,聞人蒼還未與她定親。我十四歲為侯府家主,空有爵位而無殷實家境,寒酸年少,於士族貴胄中並不受待見。我也曾寫詩文投遞名門自薦,祈求結交,換來的卻是無情嘲諷,嘔心瀝血之作被揚得漫天皆是,紙頁紛紛踐踏入泥,他們卻哄堂而笑……太子不妨猜猜,折辱我的人是誰?”

趙嫣陡然一寒,抿緊了唇線。

重陽那日她登寧陽侯府,見有不少文人儒士於門外投詩自薦,待遇頗優。

那時魏琰就說過:“臣年少時自薦吃過閉門羹,不想他們也受此輕視罷了。”

“是聞人家的兩兄弟。那時聞人大將軍是聖上身邊肱骨,聞人家於京中一呼百應,被他們否決的我,自然成了奚落的對象。隻有阿月,敢站出來維護我兩句,那時我便下定決心不負阿月,不負天下有才之人。”

魏琰望著窗外的逼仄冷光,徐徐道,“可未等我長大,阿月就與聞人蒼定了親,我最厭之人搶走了我視若皎月的女子……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罷了。”

“屬於你的……東西?你把舅母當什麼了!”

趙嫣幾乎控製不住地提高了聲線,同為女子的她難掩戰栗。

魏琰一怔,而後自嘲道:“是,我卑劣。可做了一件錯事,就要用無數件錯事去圓,我無法回頭,也從不後悔。我唯一對不住的,就是阿月。”

擁有過光的人,怎甘心再回到黑暗的沼澤中?

他不顧一切地往上爬,哪怕踩著屍山枯骨,隻要能摘到那束光、能振興寧陽侯府,將當初輕視他的人一個個都踩在腳下,那便在所不惜。

“你對不住的,隻有舅母?那枉死的將士呢!”

這份君子假象下的偏執,令趙嫣心中刺冷,更遑論被他欺騙了八年婚姻的舅母?

“就算你對聞人家動手,是為了私怨,那對孤下手又是為何?”

趙嫣暗中攥緊手指,“母後生辰宴上,舅舅能模仿百種‘壽’字的寫法,又曾為我們兄妹啟蒙,對我們的筆法了如指掌。那日在寧陽侯府,舅母說長風公主的字跡大有長進,這說明你們曾見過她近年來的字跡,以舅舅的書法造詣,模仿吾妹趙嫣的字跡想必也是信手拈來。”

魏琰並不否認,道:“那封信,你果然猜到了。”

真相就在眼前,趙嫣情不自禁向前一步,澀聲道:“如今所有線索都指向你,但孤不知道你下此毒手的動機為何。是因為太子新政……觸動了你的利益嗎?”

誰知魏琰聽聞此言,隻是搖首輕笑起來。

“讀書人經世治國乃是天理,太子為國為民,雖傷及我半生積攢的家業,然其心可敬,我沒有這麼狹隘。”

“那你究竟為何?”

“太子是忘了,還是,真不知道?”

魏琰起身,緩步向前,隔著牢門道,“去年避暑前,太子來寧陽侯府與我手談,曾說過一句話。”

趙嫣不露聲色,鎮定道:“……你指哪句?”

魏琰定定望著趙嫣,徐聲道:“太子說,當年雁落關一戰,恐是內部出了問題。”

即便早有準備,趙嫣腦中仍是轟鳴一聲,險些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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