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120章 夢見 對不起!哥哥—……(2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13837 字 5個月前

聞言,趙嫣立刻在身上搜尋一圈,而後頓住,懊惱道:“我……我忘帶了。”

趙衍瞧著她低落的神情,忽而輕笑出聲。

“嫣兒,你已經長大了。”

“是啊,都與你一樣高了。”

趙嫣沿著山路往前,眼看就要到山腳了,身後的腳步聲卻漸漸頓住,停滯不前。

趙嫣回首,隻見趙衍衣袂翻飛,仍站在原處溫柔注視她。

“趙衍。”

趙嫣喚了聲,疑惑道,“怎麼不走了?”

“哥哥隻能陪你到這了,嫣兒自己回去吧。”趙衍回答。

趙嫣心中一陣絞痛,仿佛明白了什麼。

她大步向前,抿了抿唇道:“我也留下來。”

趙衍不動,柔和的氣色越發淡若消雪,搖了搖頭堅持道:“哥哥一個人留下來就可以了,嫣兒要回去。”

“那你跟我一起走!”趙嫣咬牙,眼圈兒瞬間就紅了。

趙衍又輕輕歎了聲,抬手揉了揉趙嫣的腦袋,像兒時那般親密無間。隻是那隻白皙溫潤的手落在頭頂,卻輕得宛若一陣風,覺察不出絲毫的力度。

“他們都說,是你奪走了孤的健康。但其實,是孤奪走了你應有的快樂。”

趙衍輕聲道,“抱歉,嫣兒。記住,你永遠是哥哥的驕傲。”

“趙衍!趙衍——”

一陣風吹來,眼前的一切宛若彩煙消散,越發朦朧輕淡。

趙嫣想留住趙衍的衣袖,卻如穿過雲霧,抓了個空。

無助的恐慌席卷而來,她拚命挽留。

“趙衍,不要這樣!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和你吵架,不該說想和你調換身份!我其實……我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你,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將你的關愛當做憐憫,對不起……”

“對不起!哥哥——”

自記事以來,她第一次叫趙衍“哥哥”,以這樣撕心裂肺的狼狽方式。

趙衍似乎怔了怔,在夢境消散前,他側首一笑,張嘴無聲說了句什麼。

夢境消散,陡然墜入一片黑暗。

冰涼的雨滴打在趙嫣的臉上,她嗆咳了聲,緩緩睜開濕黏的眼睫。

天空如墨,雨珠斷了線般無聲砸下,趙嫣喘息許久,腦中尖銳的雜音才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嘈雜的雨聲,和不遠處坍塌哨樓燃燒的嗶剝聲——

身下是厚實粗糙的稻杆,趙嫣花了片刻時間才回想起一切。

哨樓被炸毀,甄妃掩埋於瓦礫梁木之間。電石火光間,趙嫣依稀記得樓下場院中堆放了許多用以覆蓋糧窖的稻草堆,便瞧準方向和時機跳下五丈多高哨樓……

她手中緊緊攥著兩樣東西,一瓶藥丸,還有一把折斷的短刀——

許是趙衍冥冥之中護佑,竟讓她擋下了甄妃那殊死一搏,且精準地落在了蓬鬆厚實的稻草堆上,躲過一劫。

趙嫣將斷刀按在胸口,緩緩吐息,待恢複力氣,便撐身坐起。

指下觸及一片黏膩,趙嫣怔然抬手,看到了掌上沾染的鮮血。

她身體並無劇痛,這血不是她的。

趙嫣倏地回身,隻見一條高大破損的身影依靠在固定稻草的木樁上。

仇醉的箬笠不見了,亂糟糟的頭發吹散瘦削的兩頰旁,一手還維持著保護的姿勢攬著趙嫣的腰,用自己的身軀接住了她。

晦暗的雨光下,他右半邊臉被燒毀了,燎出破皮的水泡,更襯得麵容可怖。

趙嫣張了張嘴,被弓弦勒傷的喉嚨生疼,一時竟未發出聲音。

“仇醉……”

她啞聲輕喚,將解藥揣入懷中,下意識去拽仇醉的另一隻手,卻猝然摸了個空。

他的右臂齊肘斷了,隻餘燒焦的破爛衣袖,是方才與烏闕纏鬥時被炸傷的。

趙嫣忙以斷裂的殘刀去撕割衣袖,卻因手抖得厲害而無法成功。

仇醉咳出一口淤血,眼神依舊淡漠空洞,隻折劍般的唇微微翕合。

趙嫣湊近去聽,聽他反複重複著一句:“接住你了,主公……”

前年夏末,主公於東宮遭毒香暗算,倒在他的眼前。

若他再警覺些,動作再快些,主公就不會死。

他沒念過書,不知道什麼“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他隻知道若再來一次,他一定要快些,更快些,用那雙曾沾滿了罪惡鮮血的手,護住他的主子。

趙嫣咬牙使勁一扯,總算撕下一片衣袖,緊緊地紮在仇醉的右臂傷處止血。

“仇醉,不要睡!睜開眼!”

她胡亂說著,然而仇醉隻是空洞看著前方,沒有半點反應。

恍惚間雨好像停了,傷口愈合消散,一切明亮起來。

他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冬日,有個孱弱蒼白的小少年將一枝白梅擱在他麵前,笑著對他說:“仇醉,你可願跟孤走?”

仇醉指節動了動,點頭說:“好。”

大雨鋪天蓋地,洗濯空中煙塵。

趙嫣一動不動地跪坐在稻草堆上,任由雨水濕透全身,順著下頜和指尖淌下。

鮮血畫就的小花被雨水一衝,轉眼沒了蹤跡。

淩亂急促的腳步聲靠近,是兵馬司的人終於趕到,撲滅了炸毀糧窖的大火。有誰圍著她,披衣的披衣,執傘的執傘,焦急地呼喚著什麼。

“糧倉……保住了嗎?”

趙嫣喃喃問。

“盛平倉路途較遠,亂黨還未來得及動手,孤星正好將其甕中捉鱉,一粒米糧也未損失。‘仙師’的主力都派來了嘉平倉,但殿下處置得及時,保下了七成糧窖。”

柳白微以鬥篷裹住趙嫣,想要觸碰她頸上的傷痕,卻又不知從何下手,“殿下怎麼樣啊?彆怕,已經去請太醫了,都結束了……我這個蠢貨,怎麼就舍得讓你去和敵人正麵交鋒!”

“我……沒事,先救受傷的侍衛,捐軀者告知家人,厚禮安葬,償以十倍撫恤。”

她最後看了仇醉一眼,撐著膝蓋緩緩起身,“將他送去西山楓樹下,與兄長作伴。”

“殿下……”

“調動軍糧補給,我隨押運官一起,親自送往西京前線。”

“你還有傷!”

“去。”

趙嫣抬手覆住革帶,輕而堅定地,握緊了裡頭藏匿的藥瓶。

……

夜幕沉沉,殘月如勾。

探查歸來的蔡田聽聞王爺突然率一隊輕騎奇襲敵營,懵怔了一瞬。

“怎麼回事?”他質問一旁追出來的張滄。

“王爺臉色方才不太對,整個人陰惻惻的。我瞧著可怕得很,有點像……”

直腦筋的張滄這次也嚇得不輕,一邊吩咐校尉調兵接應,一邊壓低聲音,“有點像發作的症狀。”

蔡田臉色微變,沉聲道:“彆胡說!王爺這些日子調理得很好,孫醫仙不是說壓製住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滄道:“將才我收到京城來的飛書,見是急報,就呈了進去。我還沒出門呢,王爺就……”

蔡田下馬,疾步跑入營帳,拿起那份還未來得及銷毀的密信。

紙條很短,寥寥數言:

【餘孽勾結北烏欲毀糧窖,長風公主阻之,墜於哨樓,頸、手有弦傷,性命無虞;仇醉戰亡。】

墜樓、絞傷,還是傷在脖子這種地方……

軍糧快要耗儘,以王爺那性子,哪還能慢慢耗下去?

蔡田吸氣,狠狠瞪了沒有眼力見的張滄一眼,轉身掀開帳簾翻身上馬。

蔡田和張滄領兵接應,才剛過了長坡,便見西京城外一片烈焰滔天,火燒連營。

混亂中烏壓壓的敵軍像是被撕破了一道口,戰馬長嘶,一身玄甲的男人如刀割麥茬般衝出,所至之處人仰馬翻,殺出的血路久久無人敢填補。

蔡田心下一沉。

即便王爺身手不凡,這樣的廝殺也超出了他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強到近乎反常。

“接應王爺!”

他一身令下,率鷹騎衝下長坡,呐喊震天。

敵軍關隘前,刀殘劍折,渾身是血的戰馬轟然倒地。玄甲紅袍的男人墨發披散,隨風飛揚,一手握著豁口的長劍,一手提著個物件,沉默著站在屍山之上,光是一個背影就已讓人膽顫心寒。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臉來。

殘月從雲層隱現,漏下滿地清霜。

借著這點光,蔡田等人才看清了聞人藺手中提著的東西是什麼——

蜀王趙承德的首級。

大玄鷹騎大受鼓舞,歡呼起來,可蔡田笑不出來。

他看見王爺飛舞的墨發下,眉睫濃重,膚色蒼白若霜,雙眸透出詭異熟悉的血色,已沒了半分人的溫度。

那是毒入臟腑,滲血造成的妖冶異象,且比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不好,王爺毒發了。”

這毒完全爆發時劇痛難忍,血染七竅,是會讓人淪為喪失理智的怪物,癲狂而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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