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掛著雅痞的笑, 仿佛對一切了然於胸,總讓她有種被看透的窘迫感,紀璿說完不敢再多停留, 轉頭跑進了教室。
她東西不多,期末考試前就把書箱拖回去了,隻剩下今天早讀用的書, 和一些複習資料。
把桌屜收乾淨後,便鎖好教室門出去。
下樓梯前回頭看了眼露台, 秦肆已經不在那兒了, 剛剛和少年短暫的交集就像是一場夢。
該放學回家的都已經放學回家了,校園主乾道上沒幾個人,紀璿沿著路邊花壇往校門口走,厚重的長款羽絨服外麵背著書包,雖然不重, 但很不舒服, 想想也知道並不好看。
今天刮北風,她連帽子也戴上了,像隻企鵝, 想想這個季節依舊隻穿著單薄線衫和秋季校服的秦肆, 他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身側響起一串自行車鈴聲, 少年長腿落地, 穩穩地停在她旁邊,下巴微仰, 神色傲得不行:“同學,你東西掉了。”
紀璿回頭一看,是她書包上掛的月野兔玩偶,從媽媽店裡拿的。
剛要俯身去撿, 另一隻手比她更快,秦肆坐在車上端詳著手裡的玩偶,輕笑一聲:“你們學霸喜歡這樣兒的?”
說話時璀璨的眸盯著她的臉,像有團火在她臉上燒灼,紀璿趕緊從他手裡搶過來,拔腿就跑。
身後傳來少年含笑的嗓音:“喂,你跑什麼?”
聽見自行車鉸鏈轉動聲,她頓時跑得更快,在校門口火速跳上了公交車。
她發誓,這是她這個冬天穿著羽絨服最靈巧敏捷健步如飛的一次。
手裡的月野兔玩偶仿佛還在發熱,是他剛剛握過的溫度。
家裡有台電腦,是爸爸為了玩遊戲買的,紀璿很少用。
這天她借口查資料,偷偷在百度搜索:怎麼才能在喜歡的人麵前不緊張?
查到的結果沒一條能用的,她隻好挫敗地關了電腦。
媽媽在叫她洗澡睡覺,明天要早起去幫忙進貨。
媽媽的生意,從來不指望爸爸幫忙,紀宏德跟他媽一樣長了張嘴,說著噎死人的話,卻乾不了一點人事。
第二天早上,紀璿坐在媽媽的小三輪上時,紀宏德還在屋裡呼呼大睡。
奶奶起床倒是早,頤指氣使地叫媽媽做早飯,吃完了才放她出門。
今天城裡有人結婚,紀璿從非機動車道上往前看,紮著花的婚車排了長長一列,王馨在前麵說:“現在的花車越來越漂亮了,你瞅瞅前麵那奔馳,多拉風。”
紀璿“嗯”了聲,沒什麼興趣。
“媽媽努力賺錢,以後你結婚的時候比這還拉風。”
一陣北風呼呼過來,紀璿把毛衣領口往上拽了拽,淡聲道:“我不結婚。”
王馨當她是開玩笑:“彆鬨了,哪有小姑娘長大了不結婚的?你放心,媽媽一定給你挑個好的。”
哪有什麼好的。
紀璿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唇。
王馨攤上紀宏德這個遊手好閒的廢物,大伯母青年喪夫,一個人辛苦拉扯兒子,還要伺候婆婆被婆婆數落,離了婚的姑姑現在連娘家的門都進不了。
紀璿從小就覺得,結婚給女人帶來的隻有厄運。
去大市場進完貨已經快中午了,王馨怕女兒餓,帶她在附近吃了碗麵,才驅車回店裡。
他們家日用品都是直接在店裡拿的,紀璿幫媽媽卸完貨,王馨讓她拿兩瓶洗衣液回去,家裡的快用完了。
紀璿接過那兩瓶薰衣草的,遲疑了下,問:“媽媽,有茉莉香味的嗎?”
“他們都嫌茉莉的不夠香,進的不多,我找找啊。”王馨去倉庫了看了下,拿出來遞給她,“最後一瓶了。”
紀璿驚喜地接過來抱在懷裡,聞了聞瓶口溢出的淡淡茉莉香,和那人身上的一模一樣,心底就像淌著蜜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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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跟王馨去超市辦年貨,超市裡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本來想錯過高峰期,沒辦法,王馨店裡走不開,家裡男人又指望不上,隻能捱到二十九這天,母女倆到人山人海中渡個劫。
前後左右都堵死了,王馨推著購物車完全走不動。還剩醬油和醋沒買,紀璿細胳膊細腿的,王馨讓她從人群裡鑽,拿了醬油和醋回來,就直接去收銀台排隊。
今天穿的羽絨服不厚,想著超市裡人多,出門前換了件薄的,好不容易才擠到調料區。
在一排醬油裡找到媽媽常用的那種,剛要拿下來,突然聞到一陣熟悉香味,和她新換的洗衣液一樣。
那股味道將她包裹起來,紀璿沒忍住心跳加速,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聽見少年清澈而不悅的嗓音:“乾嘛呢?”
這話不是對她說的,她沿著秦肆的目光,看向另一個中年男人,尖嘴猴腮,表情有些猥瑣。
秦肆比他高兩個頭,哪怕是一副少年樣,依舊充滿了壓迫。那人立馬局促地躲開目光,轉身消失在貨架儘頭。
紀璿低頭一看,自己兜裡的錢包露了一半在外麵,頓時醒悟剛剛發生了什麼,對秦肆說了聲:“謝謝。”
她這才發現秦肆的胳膊搭在她肩上,從剛才就這樣,一副護著她的姿勢。那一側臉頰和耳朵都不自覺熱起來,她垂頭看了眼,又抬手指了指,少年這才把胳膊挪開,卻好像毫不在意,並沒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麼不妥。
隻留下她胸腔裡擂鼓般的震動。
秦肆抬著下巴問:“一個人來的?”
“不是。”紀璿搖搖頭,“跟我媽。”
他似乎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變了:“小偷專盯你這種漂亮小姑娘,當心點兒。”
紀璿耳朵又熱了熱,心說這和漂不漂亮有什麼關係,卻忍不住蠢蠢欲動的開心。
他說她漂亮。
“哦,謝謝。”她麵上表現得淡定如常,抱著醋和醬油朝他點點頭,“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