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純拿肩頂她兩下,“你想他不想?你們才成婚五日就分開了,很是惦記他吧?”
清圓愈發不好意思,含糊笑道:“總是想的……你說我做什麼,你和二爺成婚快三年了,你如今不想?”
芳純的性子直爽,也不遮瞞,絞著帕子說:“哪裡能不想……可是我覺得對不起他,我是個下不出蛋的母雞,再跟著他,會耽誤他一輩子的。”
清圓直到現在才聽見她的真心話,原本隻是猜測,誰知她果然是這麼想的。便牽了她的手道:“可是有人在你耳邊念叨了,你才生出這種顧慮來?你怕耽誤二叔,自作主張想要和離,可問過二叔的意思?姐姐,夫妻聚少離多,想懷孩子自然不容易,等明年咱們都搬到上京去,你還愁什麼?退一萬步,就算當真生不出孩子,隻要二叔不嫌你,你就該心安理得霸占著他。咱們處世為人,雖要替彆人著想,但操心過了頭,反增添彆人的煩惱。你可萬萬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你知道都使夫人的位置一旦出缺,誰會頭一個填上來麼?”
芳純怔忡看著她,“你是說皓雪麼?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都不待見她。”
都不待見,就說明她心懷叵測,要拆散這個家。可是眼下和芳純說這些,她壓根兒不會聽,反會覺得他們是有意針對皓雪,愈發要維護那位娘家表妹。清圓笑了笑,“我們和她無仇無怨,怎麼會同她過不去呢。”一頭岔開了話題,“臘月二十五朝中休沐了,我打算趁著年前辦一回宴,一則答謝那些婚宴上來與沒來的賓客們,二則也替兩位爺籠絡好同僚,讓他們官場上少些阻礙。”
芳純說好,“虧你想得周到。”
清圓成心替她找事做,鄭重其事道:“筵宴提前便要準備,我怕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可要幫我才好。”
芳純當然一口答應,沒心眼的人就是這點好,委屈和憤懣都不會持續太久。同陰暗的人在一處,她會被染黑,同光明的人在一處,她便也熠熠生輝。
妯娌兩個就此有了伴,開始專心為節下的一切做準備。
芳純對裁衣不精通,清圓手把手地教她,日頭暘起來,兩個人坐在簷下,邊曬太陽邊做針線。等衣裳做成了,各自穿上細細打量,估猜著那個人穿上了是什麼模樣,那時心就雀躍起來。
清圓很高興,自己費心引導總算不是無用功,芳純的心思漸漸被扭轉過來,手上有事可做,她就想不起皓雪了。
這麼著過了有十來日,還是皓雪先沉不住氣,尋上門來,見她們在花廳裡寫拜帖,遲遲道:“府上要辦宴麼?”
清圓說是,“昏禮那日我不便招待賓客,錯失了結交諸路夫人的好時機,借這個筵宴,以補缺憾。”一麵道,“那日皓雪姑娘可一定要來,姚府是芳純姐姐的娘家,若你們不來,那這個筵宴就不圓滿了。”
這位新晉的指揮使夫人有張漂亮單純的臉,在初升的日光下溫潤可愛,足可讓男人迷醉。皓雪暗自感慨她的容貌和心智,她過年也才十六罷了,這誥命夫人當得八麵玲瓏如魚得水,實在叫人大大領會了一番,高位雖虛,尤以能者居之的道理。
至於這宴席,怎麼能錯過,皓雪笑道:“夫人盛情,我們不免要來叨擾了。”
芳純對她仍不設防,托著手裡寫成的拜帖吹氣晾乾,抽空道:“對了,你上回說我的狐裘好看,我那裡正好有張皮子,是上年劉侍郎打了送給澄冰的。你拿回去收拾收拾,上好的皮毛,比市麵上賣的強多了。”
這原是皓雪私底下同芳純說的話,誰知她大喇喇當著東府的說出來,皓雪頓時有些難堪,訕訕道:“既是姐夫帶回來的,我怎麼能奪人所好呢。”
清圓笑了笑,提著筆道:“都是自己人,一張皮子不值什麼,收著就是了。”
這頭拜帖寫得差不多了,芳純便抽身領她回西府取。皓雪跟在她身後,輕聲問:“陳夫人辦的這個筵宴,單是款待各路命婦的麼?”
芳純道:“不單是那些命婦們,年下朝廷休沐了,都是官員們攜內眷前來。到時候男人們設在一處,女人們另設一處,她才封了誥命,必要多結交些人才好。”
皓雪聽了點頭,複一笑道:“你上回說姐夫年後要升官兒,到時候向朝廷請了旨,姐姐也是正經誥命夫人了。”
她提這個,不過是想看看芳純還有沒有和離的心思,結果不出所料,芳純是再也不鬆口了,反在琢磨:“這回要擢升,想是四品了吧!”
後來她從指揮使府出來,心裡七上八下,滿是鬱塞。
她貼身的侍女雀兒和她一條心,同仇敵愾著:“這位都使夫人真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先頭分明打定了主意要和都使和離的,如今看他升發了,竟指著做誥命夫人,絕口不提這事了。”
皓雪臉上淡淡的,比起雀兒的咬牙切齒,她顯然要鎮定得多。
那張狐毛皮子端端正正鋪在膝上,她抬手慢慢捋著,沈府用的東西果真都是上好的,芳純何德何能受用!過完了年他們就要舉家搬進上京的府邸了,這場筵宴是她最後的機會,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澄冰啊……喜歡一個人,真沒什麼道理可講,她也知道不該的,但卻忍不住那顆急欲占為己有的心。沈澈生得一表人才,且前途不可限量,有了這樣一個人作比較,不管自己將來嫁給誰,都不會幸福了。
清圓那頭呢,不急不慢安排她的宴席,開宴前三日,和芳純一同乘著馬車,挨家挨戶送請帖。
芳純對京畿一帶的民俗並不十分了解,她嫁給沈澈後從沒有在家辦過宴,僅有的一回也是設在鴻雁樓裡,一切都是沈澈安排,她隻要按時出席就好,因此對清圓提前三天下帖感到迷茫。
“這個有什麼說頭麼?”她抱著手爐問。
清圓把拜帖送到步軍司指揮使府的門房上,低聲告訴她:“京畿有個規矩,三天為請,兩天為叫,當天為提溜。為顯鄭重,咱們必要提前三日下帖子,客人才好安排妥當家中事務,以便當日從容赴宴。”
芳純哦了聲,愈發覺得自己活得如同一根棒槌,這個小了她三歲的姑娘哪裡是嫂子,根本就是長輩,自己半點沒有幫襯到她不說,還要事事煩她教導。
正兀自慚愧的時候,步軍指揮使的夫人親自出迎,滿臉堆著笑道:“哎呀,沈夫人何必多禮,打發人送來就是了,怎麼勞動你親自跑一趟。”
芳純偷眼覷清圓,她抿唇笑著,姿態嫻雅地向伸出手的韓夫人走了過去。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