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心有千結(1 / 2)

關不知暗自猜測二人關係,眼珠滴溜溜轉時,封如故舉起涼茶,將杯沿抵在唇邊,叫了他一聲“關二山主啊。”

關不知“啊”

封如故看他“你看這主屋中,共有幾盞燈呢。”

關不知雖不知端容君問這作甚,但既然是他所問,想必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深意的。

他仔細數了數,桌上一盞雁足燈,床邊一對鶴形燈,再加上廊下一對銀人燈

他答道“五盞。”

“錯了,一共六盞。”封如故笑眯眯的,“你也算一盞。”

關不知“啊”

關不知“哦。兩位慢聊。”

步出主屋,他仍感覺滿心迷茫。

來找一趟端容君,自己什麼問題都沒解決,還被平白吊足了胃口,不上不下地懸著心,著實難受。

他心中還記掛著封如故的事情,難免出神。

說實在的,關不知先前並不覺得封如故有多麼厲害。

在他看來,這“雲中君”的君號,不過是因為他師父飛升得早,順位傳下來的。

這十年間,關不知從沒聽說這位雲中君在道門中有任何作為。

端容君直破元嬰之境,已臻化神;江南先生一杆藥秤,一把長劍,衡諸家之罪,斬道門之孽,亦是聲名遠揚。風陵三君之中,唯有一個封如故,幽居避世,既不治山,又不濟世,連修為都沒有任何飛升之兆。

即使道門間皆頌其功德,關不知也認為,他也不過是躺在功勞簿上不思進取,徒擔美名罷了。

昨日,見他驕奢自矜,頤指氣使,關不知對他的惡感更是水漲船高,一路升至頂點。

然而,今日,封如故先是主動涉險入局,後又出了奇思,將丁酉為他布置的殺局全盤移作己用。

就連他昨日的驕奢,也是偽裝出來的,是他布局的一部分。

關不知本就敬重頭腦清明之人,更何況,封如故此等行止,叫關不知開始相信,“遺世”中的故事,不全是為捧高一人而虛造的傳奇。

如今,他又聽端容君講起昔日故事,雖隻有三言兩語,但難免叫關不知這等年輕道人起了神往之心。

在門外的關不知熱血上頭時,封如故正晃著腳,好笑地看著如一“你怎麼又回來了”

如一沉默地將藥放在了桌上。

封如故噢了一聲“道歉來啦。”

如一“幼稚。”

隻是這指責怎麼聽起來都是底氣不足的樣子,也不知這“幼稚”是在說封如故還是說自己,如一自己聽著都覺露怯。

他假作自己是在寺中掌刑,懲罰了不守寺規的弟子,竭力冷下一副心腸,道“你偽作義父模樣,戲弄於人,本就該受罰。”

“是啦,封二罪大惡極。”封如故篤定地點一點頭,“那你送藥來”

封如故本想謔言一句“可就是心疼我了”,再好好窘一窘他,但一想這小子對自己那點不尋常的心思,他便收住了聲。

既然如一還不知道那是情絲,那自己便幫他早早斬去,少受纏身之苦吧。

封如故將話咽下,作出幾分正經模樣“好,藥我收下,你早早睡去吧。”

如一以為,以封如故那條慣於惹是生非的舌頭,自己說上一句,他便有十句話等著輪流揶揄自己,可見他如今待自己客客氣氣,毫不逾矩,再思及他對自己並無情意一事來,如一竟是莫名失落起來。

他強忍著戀戀不舍的怪異心緒,繃緊下巴,輕點一點頭“嗯,你也早睡。”

說罷,他一袖揮滅了屋中兩盞明燈,隻剩下床邊一燈,映出封如故略顯詫異的表情。

封如故左顧右盼一番“你熄我房中燈作甚”

如一背對他,反問“夜已深了,雲中君還想要接待多少來客”

封如故難得被噎了一下。

如一說完這話,轉身拂袖而去。

門扉一合,封如故小聲嘀咕了一句“死孩子”,扶著桌子正要起身,探手去取那藥膏,卻見藥膏下壓了一樣小小的東西。

一塊用素絹包著的桂花酥糖。

封如故想,此物大概不會是關二山主留下的。

封如故拈起那塊酥糖,捧在掌心。

糕點的香氣,叫他回想起了遙遠的過去。

他家小紅塵喜歡甜食,生病時,他總是買來大堆昂貴甜食,哄他的義子歡喜。

表情天生淡漠的小孩兒乖乖捧著糕餅,一口一口地吃淨後,就一臉孺慕地看向封如故。

封如故除了在參悟劍法之外,實在頗沒定性,照看孩子時難免分心,手持一本書攤上淘來的小話本,一邊被內中情節酸得倒牙,一邊樂此不疲地翻看。

遊紅塵生性安靜,自己看書,他便看自己。

封如故自詡相貌出眾,看頭十足,絲毫不懼小紅塵會看膩自己,也坦坦蕩蕩地給他看。

很快,他家小紅塵就精神不濟起來。

他伸出手指,輕輕將封如故的話本壓下幾厘,試圖吸引義父注意,從書的上方露出一雙點墨似的明亮眼睛。

封如故輕咳一聲,繼續低頭看書,假作不見,卻拿視線若有若無地逗著他,一眼一眼地偷看他家小孩兒,看一眼,便覺得有趣一分,嘴角的笑意也跟著深一分。

小紅塵困得打了個嗬欠,小心劃拉過他一隻手來,將帶著一點糖霜的手指塞到他的手掌裡,學著豹子幼崽的睡姿,把蓬鬆鬆烏亮亮的腦袋蹭在封如故膝頭,睡了過去。

從回憶中抽身而出後,封如故握著酥糖,心裡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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