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謝玉弓瞳孔微閃,謝玉竹似乎發現了他的脆弱之處,開始瘋狂地攻擊。

“區區一個賤婢生出來的庶女,竟然也敢肖想太子殿下!”

“她為了見太子,不惜對著老七那頭蠢豬獻媚,你是沒有看到她那個樣子,賤人!”

謝玉竹的話音還未等落下,就又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因為謝玉弓在他的臉上又劃了一刀,這一次從他的額頭越過眼睛一直劈到了下巴。

鮮血徹底灌注了謝玉竹的眼睛,他捂著自己的半張臉在地上滾了好一會。

謝玉弓半跪在那裡看著他,冷冷地說:“如果你還不說實話……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謝玉竹劇烈地顫抖著,他想求一個速死,可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力氣,手中也沒有能夠自傷自毀的武器。

隻能任人宰割。

其實他大可以咬舌自儘,或者狠狠地撞在哪裡直接磕死。

可是謝玉竹雖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上船,為了自己的母妃和母族決定犧牲生命。

可他並不想死,誰會想死呢?

螻蟻尚且偷生。

一個不想死的人又哪來的勇氣去自戕自毀?

他這一次不敢再用言語去激怒謝玉弓,船隻快速地朝著岸邊行駛,謝玉竹甚至在期盼著這一場酷刑快一些結束。

他從來都沒有爭奪皇位的心,他隻想做一個閒散王爺罷了。

可是在皇宮之中,並不是你想要獨善其身就可以的。

所有的親人和母族既是你的依靠,也是逼迫著你,抵在你後心之處必須前行的長矛。

“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謝玉竹說,“你的恭王妃在與你的新婚之夜給你下的便是毒藥。”

“是太子殿下憐你……才會令人換掉了毒藥,隻是讓你毀去了容貌而已!”

容貌有損的皇子不能夠爭奪儲君之位,太子這一舉動便是讓謝玉弓徹底失去了爭奪大位的根本。

“毀去了容貌而已嗎?”

謝玉弓輕笑了一聲,看著謝玉竹說,“那你剛才叫什麼?隻是毀去了容貌而已啊。”

謝玉竹陡然僵死在那裡,仿佛一口氣上不來,活活要窒

息憋死。

謝玉弓的匕首又朝著他臉上伸過去的時候,謝玉竹總算拔高了聲音很尖銳地喊道:“我隻是跟她說了當初的真相!她是從老七那裡拿的藥,連老七都不知道準備毒死你的毒藥為什麼隻是毀了你的容貌!”

“她後來跟你說的所有的話都是假的,她一直在設法投靠太子殿下,她和你之間隻是虛與委蛇,為保自己的性命罷了!”

實際上謝玉竹甚至有一些佩服恭王妃,到底是有怎樣的心智和詭辯的能力,才能夠將謝玉弓這樣的魔鬼欺騙至此?

才能夠哄得跟閻羅王一樣的男人動了真情,還讓太子栽了那麼大一個跟頭!

“昨夜我當著她的麵戳穿了真相,她就想用那簪子殺掉我,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她隻是為了維護她的謊言,免得被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當然要跑啊……”

後半句謝玉竹沒有再說,他不敢再激怒謝玉弓。

可是他的未儘之言不難猜測。

誰會願意和謝玉弓在一起?誰會願意伴著一頭豺狼生活?

謊言維持不住,那就隻有遁逃。

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她從一開始就是想毒死自己,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作為投名狀,投入太子的門下。

謝玉弓雖然早就知道白榆在欺騙他,可是謝玉弓也不知道當時的那一杯合巹酒……竟然是要送他入黃泉。

他有一條腿已經斷了,隻做了簡單包紮捆了兩條木板,斜斜地放著,另一條腿則是筆直地跪在地上。

聽到了謝玉竹說出所有的真相,謝玉弓跪得筆直的那一條腿微微彎曲,最終直接跪坐在地上。

牽動了他的另一條腿,哐當一聲磕在了船上。

應該非常疼,可是謝玉弓好像已經沒有了什麼知覺一樣。

他手中抓著血跡已經乾涸的匕首,微微出神。

他仔細回想著他和白榆之間所有的一切。

成婚的前三個月,他們之間勢同水火你死我活。

那個時候的謝玉弓之所以沒有殺掉白榆,是為了用白榆來釣她身後的大魚。

後來摸到了七皇子那一邊,謝玉弓準備殺人的時候,白榆就突然之間轉性了一般,口吐蓮花巧舌如簧,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話迷惑他……

可是若說那些事情全部都是為了保命而已,又根本就說不通。

到後來謝玉弓對她已經沒有了殺意,甚至因為動了感情,有了肌膚之親,決定不再追究從前的一切。

他們之間明明那麼好,那麼默契,還合力把太子險些逼入了絕路。

怎麼可能都是演戲和保命?

她看他的眼神,她在他身下沉迷的模樣,謝玉弓不相信是假的。

謝玉竹嘴裡麵再也敲不出其他的東西來,謝玉弓就讓人把他給拖出去了。

死士們會將他處理成“重傷瀕死”的狀態,以便讓皇帝下令,將謝玉竹和謝玉弓一起召回皇城診治。

謝玉

弓獨自坐在船艙當中,低下頭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汙穢。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玉弓鬆了手,將匕首扔在地上。

他想不清楚,卻又已經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的部分他會慢慢查清,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的恭王妃無論是因為什麼才和他做了真的夫妻,這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做了他謝玉弓的女人,這一輩子隻能是他的女人。

至於她為什麼會離開……謝玉弓會親自問個清楚。

她投入水中後便一直下沉,想來是非常擅長鳧水。

可是博運河的水流遇風湍急,謝玉弓非常害怕白榆在水中力竭。

但無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謝玉弓的船一靠岸,他的死士就像是編織蛛絲的蜘蛛一樣,迅速按照他的吩咐,將大網覆蓋了博運河兩岸。

準備撈“魚”。

但是已經晚了。

謝玉弓靠岸的時候正午已過,日頭開始偏西,等他布置下天羅地網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彼時的白榆,徹底成為了“漏網之魚”,她隻是和婁娘短暫打了一個照麵,並沒有帶著婁娘一起遁逃。

白榆給婁娘設定的劇本十分全麵。

就連為什麼會出現在博運河上也是順理成章。

她給了婁娘養老所用的錢財,而婁娘在皇城當中的侄子手中有一個小買賣,正是包了一小塊碼頭,雇傭工人給人卸貨。

而婁娘拿了白榆的錢財,和家裡人“商量”後,趁著秋汛來臨之前,進入博運河撈魚。

此時正是“鱸魚秋自肥”,這個時節無論撈了多少魚,皇城當中的貴人們全部都會買賬。

深秋立冬之前,貴人們家中會清空池塘,即便是條件不那麼太好,也都會弄上口水缸,囤養上一些鱸魚,以備入秋之後的各種節日取用。

因此這是一個正經能夠得錢的營生,就算是被謝玉弓找到,也根本挑揀不出任何的“異常”。

婁娘作為一個無兒L無女的孤老婆子,以後和親戚家生活在一起,想要拿著主子給的一些養老錢,趁著秋汛來臨之前撈一筆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而且婁娘人高馬大五大三粗,和正常上了年紀隻能坐窗根底下曬太陽的老婆子相比完全不同,她上船一個人都能拉得動大網,體型比真的漁夫還要壯一圈,跟船走也是自然而然。

因此等到謝玉弓開始收束他的天羅地網,把婁娘給網在了其中帶走審問的時候,當真是一點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

婁娘可不是謝玉竹,不是被謝玉弓劃上兩刀恫嚇一番,就會什麼都說的軟骨頭。

她長得高高壯壯,是個脊梁骨也從來都不軟的悍婦。

作為乳娘,在工部尚書的府邸裡麵,當家主母薛靜嫻一手遮天,還極其厭棄原身這個庶女的前提之下,都能把人拉扯得油光水滑,還能興風作浪,她雖然沒有那種大智慧,卻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

而且婁娘是白榆身邊親近的人,謝玉弓不可能對婁娘動刀子。

詢問了大半宿得到的都是一些車軲轆話,嚴絲合縫沒有能撬動的地方。

而且婁娘可能是仆肖其主,跟在白榆的身邊也好幾個月,還學到了一點白榆演戲的皮毛。

故作驚慌地看著謝玉弓說:“可怎麼辦呢!王妃能跑到哪裡去?”

甚至還明目張膽地埋怨謝玉弓:“王爺怎麼沒將王妃看住!王爺是不是凶斥了王妃,將她嚇跑了!”

“王妃自小就心窄又膽小,王妃對王爺情深義重,不惜舍身舍命地為王爺籌謀,王爺也該收斂收斂酷烈的性子啊!”

婁娘作為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丈母娘”,確實看她這個“姑爺”不怎麼順眼。

因此這幾句話幾乎是借題發揮夾帶私貨,說得真情實感。

婁娘一邊說,一邊用寬大的蒲扇一樣的手掌啪啪直拍腿。

謝玉弓有一種被“長輩”指著鼻子斥責的詭異感受。

蹲在房梁上謝玉弓的死士,見到自己的主子被訓斥得像一個蔫頭王八,幾次抬頭嘴唇幾動也沒能回嘴,都快對著婁娘拔刀了。

謝玉弓氣得七竅生煙,到這時候才想明白為什麼他們動身去西嶺之前,他的王妃要將自己身邊親近的婢女侍從全部都遣走。

原來從那個時候……不,或許是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要離開他!

分明知道婁娘有所隱瞞,謝玉弓卻又抓不到任何的證據。

他是生平第一次開始怨恨他的恭王妃太過聰明。

竟是一個人來去空空,身邊一個人貼心體己的人都不帶!

但很快謝玉弓的怨恨又變成了擔憂。

他的恭王妃可不是什麼勤快人物,平日裡除了動她那一肚子心眼騙人坑人,癱在貴妃榻上看話本子之外,什麼都不做。

床笫之間讓她動動都費了死勁,她一個人出走能做什麼?

她怎麼生活?要是遇到了歹人怎麼辦!

而此時“□□碎心”的白榆稍作喬裝,並沒有朝著皇城之外的任何地方逃竄,而是重新回到了皇城。

她並不了解這個世界,雖說整個永州國是太平盛世沒有戰亂,但是有攔路劫道的土匪,還有會把良家婦女逼為娼.妓的惡賊。

況且就算白榆能夠躲得過前兩樣,也是一個黑戶沒有身份。

就算是錢能夠使鬼推磨,有錢能走遍大江南北,白榆也沒有那麼多錢可以使。

她讓婁娘運出來,埋在山中的那些錢可是“養老錢”。

數量不少但是準備花一輩子呢,不出意外的話白榆這輩子啥也不想乾了。

隻想混吃等死。

因此白榆沒有進入城中,走了山路直接進了山。

挖出了一點錢財傍身,而後跑到了尼姑庵後山的一間小木屋去了。

這裡本來是尼姑庵裡一個犯了錯的老尼姑的居所。

老尼姑前幾年死了,這裡無人居住也就荒廢掉了。

前些日子婁娘早早過來幫白榆修整過,也在這裡準備了一些充足的日常用品。

甚至還挖了個菜窖儲備了很多青菜和米糧,正是白榆還和謝玉弓“如火如荼”在宮中一起對付太子的時候,婁娘自己來挖的。

白榆直接就住下了。

這裡人跡罕至偏僻荒涼,因為靠近皇家獵場周圍連狩獵的獵戶都沒有。

白榆來了後,連前麵尼姑庵裡那幾個屈指可數的真尼姑,都根本不知道後山來了人。

白榆還把自己的頭發都挽起,塞在了帽子裡頭,換上了一身比對著前院尼姑庵裡麵做的粗布海青,徹底成了一個上山的“小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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