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1 / 2)

王後心懷蜜謀 許乘月 8119 字 8個月前

() 馬上風, 又稱“房事猝死”。

素循再不濟也是一國公子,如此死法真真極儘風流,卻又極不光彩。

飛星話音未落, 李恪昭已眼疾手快抖開一冊竹簡擋在臉側,成功避過葉冉噴出的漫天水霧,也以這動作暫時掩飾尷尬。

葉冉狼狽一抹臉, 以袖子胡亂擦拭桌麵, 尷尬。

飛星麵紅耳赤低頭看著腳尖,尷尬。

三人長久無誰吭聲, 似是都不知該如何向歲行雲解釋這是種什麼死法。

然而歲行雲並不需他們解釋, 大致明白素循死得有多不堪。她倒沒覺有多尷尬, 說到底, 事是素循自己做出來的, 死得不名譽也是自找, 又丟不著她的臉。

但此事關乎衛令悅, 她心內猶如打翻五味瓶, 腦中思緒雜亂無章。

*****

之前因衛令悅一連十數日未出門露麵,飛星的人尋不到機會給她帶話, 若素循之死當真是衛令悅動了手腳, 那主意顯然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半個月前歲行雲與衛令悅在聽香居談話時,衛令悅對素循雖心寒惱恨, 卻明顯尚無明確的準主意,否則歲行雲也不至於火急火燎回來請教李恪昭。

雖相識以來兩人來往並不頻繁,歲行雲也不敢自負地說“衛令悅對她毫無保留”, 但兩人之間的交心絕非作假。

她看得出來,衛令悅雖有果決剛強的一麵,但骨子裡卻還是儘力在做當世大多數人認可的那種“好妻子、好主母”。

如今世風,“弑夫”這件事對女子來說幾乎是十惡不赦之罪,一旦敗露,夫族甚至有權將之碎屍萬段。

這也是當初李恪昭說她“有主意她也未必做得出”的緣故。

所以,就算衛令悅被素循傷透,按常理來說最多也就咬咬牙,下定決心設法脫離素循,不至於無端冒著與他同歸於儘的風險走著險招。

若素循之死當真出自衛令悅手筆,那最大可能就是,過去十餘日裡,素循突然將事情推進到“你死我活”的邊緣,準備先下手為強,卻被衛令悅察覺,為自保倉促反擊。

歲行雲清楚記得李恪昭曾說過,“反殺素循”這條路是富貴險中求,勝負對半。

若衛令悅真是倉促反擊,那她多半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謀劃後手。

這讓歲行雲既擔憂她歸苴之路的安危,又心酸於這世道對女子的桎梏。

她們連“修正自己選擇伴侶時的錯誤”這種權利都無。這權利如今還隻屬於男子們。

所以在遇人不淑,被人算計著性命時,求助無門、逃走無路之下,隻能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才能自保。

歲行雲心疼地想,倘使在後世,一紙和離狀就能讓悅姐全身而退,根本不必她在心寒絕望之下臟了自己的手。

這狗屎般的世道。

*****

“如素循那般死法,”歲行雲打破沉默,心懷僥幸地向三人詢問,“按理除那對當事男女,旁人是算計不準的吧?鬼知那倆人幾時會‘來了興致’,對不對?”

她於男女那檔子事上稀裡糊塗、一知半解,無法具體想象出能在哪一環下手。

本在尷尬中的李恪昭聞言眉目倏凝,向她投以狐疑目光。

飛星亦是驚訝,扭頭望向她時瞠目如銅鈴。

葉冉眉心更是能夾死蚊子,脫口問出三人共同心聲:“你怎會知那是個什麼死法?!”

“馬上風還能是個什麼死法?從前聽人含含糊糊提過,自己再大致猜一猜就知了。”歲行雲心中悶煩憂慮,答得敷衍。

她很怕衛令悅事前並未籌謀周全,無後手或沒掃乾淨把柄。若真如此,替素循扶靈歸鄉恐成死路一條。

葉冉似個焦頭爛額的老大哥,又驚又愁地猛一拍桌,語氣有些重:“你小姑娘家家的,如何聽得這種汙糟事?!希夷歲氏好歹一方望族,究竟如何教養你的?!簡直沒點好姑娘的樣子!”

“要你管我家如何教養的!這與姑娘小子有何關聯?”歲行雲眼眶突兀微紅,將他未儘之言強硬地頂了回去。

“世間有人出這樣的事,自就有人說嘴,有人說自就會有人聽見。姑娘小子都長了一樣的耳朵,憑什麼你們聽了就叫‘增廣見聞’,我聽了就不算個好姑娘?!”

進府數月來,她一慣都是油滑隨和的模樣,極少當麵這般強硬與誰衝突。

偶有與他們三人意見相左時,甚至被質疑被訓斥時,就算據理力爭,也會儘量溫和克製地尋求折中之道,幾乎從未如此刻這般暴躁地隻顧宣泄情緒。

葉冉被噎住,飛星也有些手足無措,訕訕看向李恪昭。

李恪昭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歲行雲卻稍斂了周身火氣站起身,垂首執禮。

“是我失態,這就自去西院領罰。請公子見諒,也請葉大哥海涵。”

*****

獨自退出書房後,歲行雲整個人被一種突如其來的低落與憤懣包裹,一層層密密實實纏在心上,幾乎要喘不過氣。

葉冉沒有惡意,他年歲最長,理所當然是老大哥,願提點著小的,也是想為她好,她懂。

可他的指斥之言無意間勾起了她記憶裡的久遠過往,又偏趕在她正為朋友的生死大事揪心之時,她實在忍不下心中突然躥起的那股委屈邪火。

歲行雲上輩子生於清貧的市井之家,父親因病早逝,母親靠在貧民聚居的街巷擺簡陋小食攤,獨自將她與兄長撫養成人。

那時“希夷歲氏”早已不存於世,一家三口相依為命,既無田產也無宅地,更無宗族蔭庇,小時許多年的日子都過得清苦破落。

幼時所居貧巷有一落魄書生為鄰,因受過她母親贈食之恩,便教授兄妹二人開蒙識字。

奈何她的兄長極有天分,沒到兩年,那書生就再沒什麼可教。

後世的書並不算金貴,但那時母親的小食攤所掙微薄,還要攢錢,以便兄妹二人再大些時進書院正經求學,便拿不出買書餘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