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的紅色血泉與沈容玉的意識相連,所以他也沒有像修煉空間裡一樣不知分寸,他隻是纏繞在了季青琢床前的簾幔上,末端探出,潛入季青琢的被窩,如此翻山越嶺,隻為了在她臉頰上輕輕的親一口。
在外麵的堂屋裡,睡著的沈容玉長睫輕顫,這夜,真是靜極了。
次日,季青琢是與沈容玉一起吃的早餐,昨晚宮裡人送晚餐來的時候,季青琢特意用自己蹩腳的肢體語言來表示自己吃很多,所以第二日送來的餐食分量很大。
沈容玉總算想起了他還有假扮的身份在身,於是在吃完早餐之後,便勉強去敷衍一下自己的侍衛工作。
季青琢在他離開之後,嘴巴徹底歇下來,繼續開始新一日的工作,今日她要去庫房,將這個月分給內務府支配的銀錢取出,她昨日在工作的時候,早已將各個款項分好,並且用裁切好的紙條按照款項用途標記好,方便分發。
在算賬這一塊,她的頭腦簡直就是降維打擊,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在看到她拿出那一整疊小紙條的時候,前來領銀錢的女官們都不住誇讚。
以往藍荔管這塊的時候,往往是將這個月的一筆銀錢全部取出,也不管各個部門需要用多少,就讓他們自己去分,但是每個部門每個用途的款項都要單獨計算,就這麼讓他們自己商量著領取,難免會有霸道些的部門找借口多領了去。
多領的銀錢不會還回來,少領的部門不是緊巴巴的過日子,不然就是臨月底再來領錢,挨藍荔的一頓罵,現在季青琢如此分發銀錢,每一份的用途都清清楚楚。
她在庫房裡,細細將每一份銀錢分好,貼上標簽,分給諸位女官,除了部分本可以渾水摸魚多領的女官臉黑了之外,其餘人都興高采烈。
在回去的時候,季青琢剛好與幾位年輕的女官順路,便被她們纏著,一起走了。
她今日穿的是沈容玉在白水島裡送給她的鶴氅,她自己很喜歡這一件的色調,素雅柔和,她穿著它,輕盈走在雪地上,隻留下淺淺一串腳印。
可惜的是,因為在宮裡,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季青琢沒能將自己的傘傘拿出來——即便傘傘現在被她塞進了小荷包的獨立空間裡,但她每天早上,也要給傘傘換上與自己衣飾相襯的配飾。
季青琢的身邊鶯燕環繞,內務府的女官都圍著她說一些奉承之語,畢竟她手裡的權限極大。季青琢被她們圍在中間,一言不發,隻裝作自己什麼都聽不懂,就呆呆地往前走。
“寧姑娘真是聰明,還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之前我們這裡被她們多領了銀錢去,等後半個月,我手底下的女官們還要從族裡拿出錢來幫襯呢。”
“是是是,誰敢去找藍姑娘要錢啊,她凶,能把賬算明白就不錯了。”
“還是寧姑娘好些……”
她們嘰嘰喳喳說著話兒,季青琢就當她們在說寧嫻,她雙手攏在袖中,隻期盼著自己快些回去,好清淨一些。
但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係統尖銳的報警聲——“宿主,請注意,在係統監測範圍之內,有人對你有強烈殺意,危險等級,三級。”
季青琢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報警聲了,當這聲音響起,她手裡拿著的一串鑰匙險些要拿不住。
三級,這說明在百丈之內,有人對她有殺意。
皇宮內,是誰對她有殺意?是宮中的邪魔在挑選獵物嗎?
她就算恐懼,情緒也是淡淡,隻是藏在鶴氅下的手腳抖了起來,連帶著走路的速度也慢了許多,腳步虛軟。
季青琢本就一副身子骨弱的樣子,所以她這變化沒引起身邊那些女官們的懷疑,她們甚至還說什麼“天生尊貴之人就該像姑娘一樣弱些,有些人從生下來就是要被好好照顧的……”
拜托,她都被人盯上,要死了,她們怎麼還在想這些,季青琢不敢露出異樣,隻哆哆嗦嗦地往前走。
她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係統就更新了危險等級,由三級變為二級,說明對她有殺意之人更靠近了……又或者說,她更靠近他了。
季青琢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如果那人真要殺她,那麼在場的這些女官也攔不住她。
她隻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與身邊的幾位女官往內務府走去。
此時,在她們所經過的宮牆小道不遠處的紅牆之上,隱隱出現了一個虛影,是淡墨的色澤,輪廓與當初找上秋明雪的黑影身形差不多,他站立在宮牆之上,觀察這裡經過的所有人。
他一路追著季青琢與沈容玉這兩位修士,來到了雪都,卻失去了他們的蹤影,因為他隻知道他們兩個是修士,其中一人使用紅傘,其餘信息,一概不知。
季青琢與沈容玉入了雪都之後,便隱藏了自己的修士身份,沈容玉也給她施展了隱藏自己修為的法術,所以他徹底失去了線索——至於那紅傘,這雪都裡該死的凡人,大雪天個個都撐傘,用紅傘的也不少。
他倒是不介意把所有用紅傘的人都殺了,但他擔心打草驚蛇,於是在全城搜索無果之後,來到了宮裡。
由於他本來就是想殺了紅傘的主人——管這把傘到底是不是血摩羅傘,先殺了再確認就好,所以他對“季青琢”這個存在的殺意是明晃晃的,因此係統在他出現在監測範圍之內後,給了季青琢警告。
季青琢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她與身邊的女官們走進了黑影的視線範圍之內,係統的警告升級為一級,季青琢覺得自己往前走的每一步,都險些要跌在地上。
如果……如果真的有什麼人要來殺她,她自己可以施展法術逃開,那在場的這些女官們呢?她思考著這樣的問題,感覺愈發害怕了。
她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唇,隻往前走去,準備著在危險出現的時候,先施展出一個什麼陣法保護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官——等等,沈容玉好像沒有教她有保護性質的陣法……法術,法術也行吧?季青琢的思緒愈發紛亂。
季青琢撓了撓自己的頭,她的呼吸變得有些緊張,隻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此時正接近午時,昨夜雪落停止,日光明烈,盈著白瑩瑩的雪麵,更加明亮,隻將她的一張臉襯托得晶瑩純潔如落雪。
她的長睫不安輕顫,似乎能將落雪接住,水墨色的鶴氅清雅,如茫茫雪麵上唯一的一抹清幽墨色,在周遭花團錦簇的女官中間,更顯純淨無瑕。
當季青琢一行人來到黑影蹲伏的紅色宮牆下時,她正好抬了頭,在她的視線所望之處,正好就是黑影隱身潛伏的地方。
他與她的視線相撞,而季青琢自己並未察覺。
就是此時,係統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原本升級為一級的危險警報消失。
有人,不想殺她了,又或者是……他瞬間離開了。
季青琢的眸中出現困惑之色,然而,就在她恍神之時,她的眼睛被日光一晃,趕忙閉上。
耳邊傳來女官們的驚喜聲音:“寧姑娘,你看,這宮牆上蹲著一隻貓,也不知是從哪裡跑來的?”
貓?季青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睜開眼去,正看到自己原本看向的宮牆之上,靜臥著一隻黑貓,長長的尾巴悠然垂下。
此時,這黑貓朝著她,細細地“喵嗚”叫了一聲,姿態媚然,他的眼眸是純黑色的,仿佛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