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讓柳鬱離開了。
權勢更迭, 新皇舊王,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牽連到他。
在柳鬱離開的下刻,禦林軍闖了進來,五大三粗的將軍提著大刀站在她麵前, 聲音鏗鏘有力:“楚姑娘,皇上要見您。”
楚然點點頭:“待我換件衣裳。”
許是她太過鎮定,那將軍疑心重,一直守在內寢門口, 直到她出來。
她的待遇還不錯, 專門派了馬車來接她。
隻是到皇宮門口的時候,碰見了一夥熟人。
衛風站在淩九卿身後護著他,罕見的肅殺氣場, 周圍一隊侍衛竟是連前行一步都不敢。
走到近前才知道, 原來,小皇帝隻要見淩九卿一人, 要衛風等在外麵。
太明顯的甕中捉鱉了,楚然靜靜想著。
馬車吱吱呀呀前行,走進皇宮時,楚然微微掀開轎簾,朝那些人看了一眼。目光透過層層將士,望向中間臉色蒼白卻泰然自若的淩九卿。
似乎察覺到什麼, 淩九卿身軀一頓,猛地轉眸朝她這邊望來,直直便望進她的眼中。
他眼神緊縮, 似有大駭,亦有不可置信。
而楚然則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任由馬車載著她朝皇宮駛去。
身後的吵鬨聲散了,楚然隻聽見衛風的低吼:“王爺!”
淩九卿隻身入宮了。
楚然一手揉了揉眉心,手腕上的紅線始終溫熱著,未曾加重,也未曾消失。
淩九卿是個很複雜的人,當初為了滔天權勢,他忍辱負重,手上沾滿鮮血也在所不惜,如今卻舍權棄位的這般輕易。
讓人參不透。
小皇帝親自出來迎接的她,隻是這一次沒有上一次的殷切,他穿著龍袍腰背筆直,本是少年意氣,卻不再內斂,眉目舒展,天子風範。
他站在宮殿門口,望著從馬車上下來的楚然,麵色無恙,雙眸漆黑:“楚姑娘能來,是我大晉之幸。”
楚然毫不謙虛:“的確是。”
淩正眯了眯雙眸,轉眼卻已微勾唇角:“不知朕可有榮幸請楚姑娘下一盤棋?”
楚然頷首:“是的,你有。”
“……”
棋盤早已備好,楚然執黑子,落在一角。小皇帝持白子,步步緊逼。
帥主孤身探入敵營,身後兵馬分毫未動。楚漢邊界,黑白分明。
一盤棋,下了很久。
“啪”淩正落下白子,對方將已死。
“報——”與此同時,門外一聲高吼,一將士手捧頭盔,跑到殿內跪在地上,“啟稟皇上,秦王身藏凶器,被我等搜查到,現已將其投入大牢,等候發落!”聲聲震耳。
楚然抬頭看了眼淩正,秦王尊貴,豈會不審便抓?不過是他想儘快將淩九卿緝拿罷了。
可眼下小皇帝卻似沒聽見那將士報備,仍舊一手撚著白子,認真的望著棋盤,最後,輕飄飄將白子落在敵軍腹地,“你輸了。”他說。
少年老成的君王。
楚然頷首:“我輸了。”承認的很爽利,垂眸,望了眼棋盤,“可是皇上,我這後方的兵卒,等著蠶食你呢。”
淩正臉色微變,淩九卿手上有一兵符,可調動邊關精兵良將十萬,雖遠水救不了近火,可終究是一方禍患。
“我想回了,皇上。”楚然將黑子一枚一枚收攏到棋盒裡,“還請皇上將白姑娘也放了,她畢竟什麼都不知道。”
淩正望著她很久,十四歲的少年,偏偏有雙讓人看不透的眼睛,隨後他笑了出來:“朕倒是慶幸,楚姑娘不是男子。”若是男子,他今日必除之。
“我也慶幸。”楚然點點頭。
一旁,大太監走了過來,將楚然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柳鬱站在宮殿外麵,臉上並沒有複仇後的喜悅,他隻是望著她。
楚然靜靜走到他跟前:“不高興?”
柳鬱搖搖頭,沒有不高興,卻也沒有想象中那般高興:“那晚,你剪的‘囍’字,可否再給我剪一遍?”他問,聲音喑啞。
楚然笑的眯了眯眼:“可是剪得好醜。”
“……”柳鬱也笑了出來,一手輕輕將她的頭發拂在耳後,“我在向你求親。”
“我聽出來了。”
柳鬱再沒言語。
宮殿裡,小皇帝的聲音傳來:“殿外可是柳愛卿?”
柳鬱望了眼楚然:“等我去接你。”
……
朝堂換了天,可百姓仍舊照樣過活,集市兩旁,攤販叫賣聲不絕於耳,一派熱鬨。
隻有回到王府,看見禦林軍守在門口,進出皆要盤問一番,王府裡一片倉皇,下人侍衛逃竄時,楚然才真正意識到,屬於淩九卿的年歲,已經結束了。
她回到了院落,隻有她的院子一片清淨,連之前的幾個小丫鬟都沒了。
小棺材坐在桌上望著她:“淩九卿進大牢了?”
“嗯。”楚然拿過一旁的方巾,擦拭著小棺材依舊冒著藍光的小肚子。
“那你的任務怎麼辦?”小棺材比她還關心。
“慌什麼?”楚然睨了它一眼,“他這不還沒死嗎?隻要人還活著總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