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覺得有些疲倦,明明打發了二叔一家,本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她得知了那些舊事,卻是半點也再高興不起來。不過略說了幾句話,蘭老爹狀態不好,蘭妱大哥蘭恩懷便扶了蘭老爹回了房歇息,蘭妱再和母親孟氏大嫂平氏說了幾句話,便道不能久留,提出告辭了。
蘭妱有孕,孟氏也知她情況複雜,不敢留她,就送了她出來,告彆之時孟氏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終於喃喃道:“阿妱,是阿爹和阿娘對不起你,但是阿妱,你不要怪你阿爹,他,他隻是太過重情了,又曾經被你祖父逼著立下了誓言。”
太過重情......
蘭妱笑了笑,搖了搖頭,道:“無事,阿娘。我明白的,對阿爹來說,二叔,那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的家人。這些日子,可能還要阿娘多寬慰他些。”
以前蘭妱也覺得,有些人重情些,有些人涼薄。
可現在她卻覺得,不過就是立場不同罷了,還有,對每個人來說,重要的東西不同而已。
誰的心還不都是肉長的?
蘭妱轉身離開,孟氏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卻更加難過。
她情願女兒能表現出傷心難過,而不是眼神這般清冷的笑著說“無事”,因為隻有不在乎了才會不傷心,不難過。
***
而蘭妱離開了蘭家,上了馬車,她掀了車簾,看著外麵喬裝了在給她趕著馬車的鄭愈。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筆直,蘭妱看了好一會兒,後知後覺的想,他的馬車趕得也很好。
這個時候,其實她很想喚他到馬車裡陪她一起坐一會兒,說上幾句話,哪怕他說的話可能又冷漠又難聽,可是她也覺得,她還是很想聽一聽的。
她知道,他或許不愛她,可在這世上,他已經是待她最好的人了,她的要求一向都不高。
***
她這樣看著鄭愈,鄭愈似有所感,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麵上並無表情,那張臉也不是他的臉。
可是眼神卻是蘭妱極熟悉的。
那一眼竟然讓蘭妱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她對著他笑了笑,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她想,她早已經不再是個任人宰割的小姑娘,這麼些年,她心裡多多少少還背負著一些東西,例如因為父親和母親為了她離開了老家,她對祖父祖母的歉疚,對家人的責任,現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剖開了,卻發現原來她根本沒必要去背負那些。
反而更輕鬆一些。
***
馬車從煙來鎮回京城,蘭妱原想著,皇後等人費了這麼多的周折把自己引出來,這回程的路上應該會起些波瀾吧,可是馬車駛了近一個時辰,一直到快入城之時都未曾遇到什麼攔路打劫,暗殺綁架之人,隻是在入城之前的知客亭,有人在前麵路上攔下了他們的馬車。
那人蘭妱認識,鄭愈更是認識,是太子的親信總管太監成祿,他請蘭妱借一步說話,道是太子殿下正在知客亭侯著蘭夫人。
蘭妱愕然。
不是暗殺,是明綁?還是太子親自出手?
這是哪一出?
蘭妱忍不住就去看向已經下了馬車立在前方的鄭愈,但卻隻看到了他的背影,此時那成祿卻是雙手托著一個托盤送上了一物,還正是捧到了站在前麵的鄭愈麵前。
托盤裡麵是一顆佛珠
旁邊的侍衛欲上前替鄭愈去拿那物,但鄭愈卻已經直接伸手拈起了那顆佛珠。
蘭妱怔怔地看向鄭愈手中的那顆佛珠,她隱約記得,她好像曾經也有過一顆類似的佛珠,是彆人送給她的,族中長輩說是個很值錢的寶貝,所以她便編了條繩子串成了手環戴在了手上。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入了太傅府後不久那佛珠連著手環都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她還為此失落了好久。
難道那佛珠竟然是被太子拿走了?
這,這卻又是為何?
她還在極力想串起這事,卻聽到成祿恭聲道:“蘭夫人,十一年前太子殿下曾在江南送過這樣一顆相識的佛珠給一位故人,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聽人說蘭夫人可能識得這位故人,所以特邀請蘭夫人一敘。蘭夫人請放心,太子殿下很重視這位故人,他邀請夫人隻是想詢問一下夫人一些這位故人的舊事,問問她的情況,絕無任何他意。現時亭中也隻有太子殿下一人,若殿下有心對夫人不利,定不會親自出現在此處,就是彆處的一些對夫人不懷好意之人,殿下也已經替夫人打發了,還請夫人放心。”
她的那顆佛珠是太子的?當年那個被人追殺,行容狼狽之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蘭妱一時又是驚住。腦子裡努力將當年那個麵目已然已經模糊的人和太子那張臉對起來,可是......她真的記得不太清晰了。
但太子的確沒有必要騙她,而且此事,她也從無告訴過他人。
疑惑間,蘭妱忍不住走到了鄭愈身前,伸手便去想取過那顆佛珠細看一下。
那顆佛珠還被鄭愈捏在手上,一直都沒有遞給蘭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