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輕歌胡亂抹了一把眼淚,狼狽地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兀自喝下。
溫熱的水劃過喉嚨處,短暫地緩解了脖頸灼熱的痛感,也讓唐輕歌滿腹委屈平複了些。
燕驥也在打量著她。
身上並不合身的男裝,剛剛手下傳來的過分柔嫩的肌膚觸感,精致嬌柔的五官,她顯然是名女扮男裝的女子。
他不認識她,也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處。
腦中一片混沌,燕驥連自己是誰,來自何處,半分都想不起來。
他厭惡極了這種感覺。
無力的,任人宰割的感覺。
他闔上眼,強迫自己回想,眉頭越蹙越緊。
越是努力,就越是無濟於事。
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有顏色的記憶,便是睜開眼時,她燦若星辰的眸子。
唐輕歌隔著兩米距離觀察他的神色。
看這反應,確實是徹底失憶了。
雖說他剛才好心當成驢肝肺的舉動讓唐輕歌剛剛十分氣惱,但轉念一想,她也是為了利用他才出手相救,說到底沒那麼高尚,不是純粹的好心。
本身她就是帶著討好的目的來的,就算他差點把她掐死,為了今後,她哪怕不要臉麵,也得博好感,好聲好氣把這條金大腿抱得牢牢的。
唐輕歌醞釀著情緒,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處疼的厲害?”
她的聲音還啞著,不複先前的嬌柔悅耳,語氣裡是恰到好處的關心,好似剛剛的事情未曾發生過一般。
燕驥看向她,烏黑的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審視和冷冽。
哪怕是失憶,他身上散發的低氣壓也駭人的很,像是剛剛從死人堆裡爬出的魔鬼。
他對她的討好視若無睹,目光裡沒有一點溫度。
唐輕歌隻好自顧自說下去,“我叫唐輕歌,輕快的輕,詩歌的歌。”
她介紹的十分清楚明白,就是希望他能對這個名字留下印象。
日後聽見這名字,千萬記得高抬貴手救她一把。
男人仍是毫無反應,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唐輕歌也不急於此時,眼下他失了記憶,情緒恐怕會更加陰晴不定,原著裡並沒詳細
描寫他是如何恢複記憶的,按照他回燕國奪權的日子算來,頂多半年。
隻要好好利用這段時日在他麵前刷好感,不惹惱他,讓他平安回去,按照原著裡他報答唐茉兒來看,她的目的十有**是會達成的,安生日子就離她不再遙遠。
瞧著他遍布傷痕,緊握成拳的雙手,唐輕歌強壓著懼意,跟他繼續解釋道:“你腦後受了傷,大夫說若是有些事記不得了也不稀奇。”
他終於抬眼看向她,目光裡的戒備卻不曾減輕。
唐輕歌拾起桌上放著的銅牌,是剛剛給他包紮時,衣服裡掉出來的。
不是什麼好的材質,也就沒被人搶了去。
她拿著銅牌走向塌邊,怕他再一言不合就掐她,唐輕歌便刻意保持了些距離。
她伸長柔荑遞給她,語調輕柔,“是我救下了你,從今往後你便跟著我,我會儘力護你周全,這牌子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上頭既刻了個驥字,往後我便喚你阿驥。”
她說這番話時,目光坦蕩,不像是在說謊。
明明是個嬌弱的女郎,對這個比她看上去強大百倍的男人說出這句“我會儘力護你周全”時,像是男子對相愛之人的承諾,語氣溫柔且堅定,竟奇異地撫平了燕驥心底的恐慌和茫然。
或許是因為,她是他失去記憶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的世界一片空白時,她的出現便填上了幾道色彩。
冷硬無縫的心裡,竟也生出幾分以前從未有過的依賴。
燕驥眼中的寒意消散了些,終於抬手接過那銅牌。
銅牌的觸感十分陳舊,材質也不好,古樸的花紋盤踞而上,中間果真刻了一個驥字。
他沉默地盯著那個驥字,卻依然什麼都記不起來。
知道他一時半會記不起來自己是誰,唐輕歌緊張的情緒也緩解了幾分。
此時,銀翹推門而入,手裡端著剛熬好的湯藥。
男人的視線銳利地掃過去。
銀翹措不及防地被他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手裡的藥差不點都給灑了。
生怕她真給灑了,唐輕歌連忙把碗接了過去。
銀翹也看見了她脖子上駭人的青紫,淩亂的領口,青絲也有些散亂下來,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
她皮膚嬌嫩,那指痕便越發明顯
,裸露在外的肌膚此刻已經麵目全非。
她才離開小姐這麼一會兒,怎麼就傷成這樣了?
銀翹嚇得聲音裡都染上哭腔,“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奴婢現在再去把大夫找來!”
看著她眼淚跟珠子似的成串掉下來,眼裡的擔心做不得假。
來到書裡的世界這些天,唐輕歌在府裡沒見到她那所謂的爹娘,隻有銀翹這丫頭整日陪在她身邊,是唯一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
唐輕歌心裡一暖,用帕子給她拭去眼淚,安慰道:“我沒事,就是看著嚇人了點,你去吩咐店小二熬些粥送來,要清淡些的。”
她嘴角掛著笑容,麵上絲毫不見陰霾,銀翹的心總算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