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時上前繼續為夏雲姒梳頭,邊梳邊問:“如蘭當真會招出昭妃麼?”
夏雲姒一哂:“不會。”
不是如蘭敢不敢招的問題,而是昭妃絕不可能那麼傻,不可能以自己的名義去做這樣的事。否則昭妃也太傻了,如何執掌宮權?能在宮中活到現在都已是奇跡。
但要緊的,哪裡是如蘭如何去招呢?而是她向皇帝稟話時如何去說。
昭妃若是後宮之中一株盛開的花,皇帝對她的信任便是栽花的土。讓皇帝直接將這樣好看的花棄之不看是不可能的,但將土慢慢鬆動,這花自有凋零枯萎的一天。
鉤吻案時她語焉不詳的話、采苓動胎氣那天她與順妃一唱一和引出的疑點,再加上今日之事……
最有趣的莫過於看那片土一點點瓦解,欣賞昭妃一點點亂方寸。
收拾妥當,夏雲姒便離開玉竹軒,往清涼殿行去。
她穿了一襲新製的衣裙,對襟上襦是大紅鑲黑邊,下裙的襯裡同樣是大紅,外有一層半透的黑色薄紗,令紅色在裡麵若隱若現。
她雖喜歡濃重的顏色,這般的衣裳她也從未在宮中穿過,宮宴這般隆重的場合倒剛好合適——配著濃妝紅唇與輝煌殿閣,教人看著像在山中修煉千年後入世蠱惑聖心的絕美狐妖。
她走進清涼殿的時候,宦官道皇帝正在寢殿中更衣。她點點頭,若無其事地進了殿。
他剛穿上那一身隆重的玄色冠服,玉冠束發,有宦侍正跪在身前為他整理玉佩的流蘇。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掃了眼身前的徑自,轉而一笑:“阿姒。”
他已很久不叫她“四妹妹”了。
夏雲姒莞爾,屈膝淺福,又繼續行上前,朝那宦官道:“我來。”
宦官一滯,即刻躬身退開,她剛蹲身碰上那束流蘇,便被他伸手扶起:“好了。”他口吻溫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她隻微微頷著首,察覺到他的注視,噙笑輕道:“姐夫這是也快收拾妥當了?那是臣妾來晚了。”
——在這樣身處帝王寢殿、被他執著手、兩個人隻有咫尺之遙的溫存時刻,這聲“姐夫”顯得格外刺耳。
他眉心倏皺:“能不能……”啞一啞音,終是沒克製住,“能不能日後不叫朕姐夫了?”
夏雲姒霍然抬頭,美眸中頓顯惶恐。他被這份惶恐激得心弦輕顫,脫口解釋:“彆無它意,隻是……隻是你到底已受封了,叫旁人聽去,多有不妥。”
近在咫尺的美眸一轉,重新低垂下去,也鬆下勁兒:“也是。”繼而訕訕一笑,“是臣妾思慮不周了。”
他銜笑,這笑容倒真是好看,三分的欣賞七分的寵溺,在這一刻裡可謂傾儘真心。
夏雲姒迎著這笑,與他四目相對。佯裝愛慕沒有多難,尤其當一個人年輕貌美的時候,剪水雙瞳本就足以令人心動。
同一時刻,玉竹軒後院四壁皆白的空屋中,少女低低的啜泣在房中回蕩。
——小兩刻前,任嬤嬤回到這屋,隻說了一句話:“到底是宮裡的人,衣裳臟成這樣,就彆穿了吧!”
左右便即刻上前,將如蘭身上的衣裙扒了個乾淨。
如蘭不敢掙紮也不敢埋怨,跪在地上緊縮著身子,一跪就是小兩刻。
任嬤嬤冷眼瞧著,眼看她該是快沒什麼心力嘴硬廢話了,才再度慢悠悠地開口:“夏宣儀說了,符咒之事你不問也罷。我現在隻再問你一事——我事先與你說清楚,你千萬想好了再答,若一味地嘴硬,淨說些我不愛聽的廢話,我便叫著滿院的宦官都進來,瞧瞧你這副丟人的樣子;再在行宮裡尋幾個年老瘋癲的宦官,把你接去喂了藥讓他們逍遙幾天,末了尋口枯井埋了,你聽懂了嗎?”
並不算多長的一番話讓如蘭打了好幾番冷戰,回話時連舌頭都捋不直了:“是……是,奴婢不敢……”
任嬤嬤斂去冷笑:“是何人收買你來害宣儀娘子?你好好想、好好答,不必急著回話。”
如蘭悚然抬頭。
這句話遠比先前那些都令她恐懼,甚至比逼她認罪還可怕。因為詛咒之事當真不是她所為,她心中始終有個念想,覺得這樣的事總能說清,不能亂安罪名給她。
但目下這個問法——她的一切信心都被驀然擊潰,取而代之的虛心滿懷。
她摸不清楚這個問法背後究竟是夏宣儀已查到了什麼,還是另有緣故。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算是注釋:
1關於夏雲姒穿大紅的衣服:好像每次在古言文裡寫女主穿大紅,都要有人出來科普說“隻有皇後能穿大紅”。其實這個規定真的是從流行起來的……算是個偽科普………………從曆史上來說的話,我查到的資料是有一些特定時期確實有類似規定,但更多時候的情況是“皇後才沒工夫管你愛穿啥顏色的衣服”。
題外話:類似的偽科普還有一個更驚悚的我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前陣子在b站刷了個清裝劇cut,裡麵有些角色旗頭戴歪了,有人在彈幕提了句,然後飄出一片彈幕科普說隻有皇後的旗頭可以是正的………………這都哪來的扯犢子言論啊喂,講道理,架空裡定個不能穿大紅的規定我覺得完全ok,我們寫架空就是為了方便亂編,但是清朝可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啊,它甚至有照片留存……這種偽科普到底為啥能大行其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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