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姒也瞧出了他的小情緒,看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臉。
餘光睃見有宦官正進殿,她又收了手,循著看去:“怎麼了?”
“娘娘。”那宦官躬了躬身,“林淑女著了人來稟話,說林淑女有喜了。”
夏雲姒一怔:“真的?”接著又舒出笑來,“宮中有日子沒有喜事了,快去回皇上和太後一聲。”
“是。”那宦官笑應,接著又道,“淑女娘子身邊的人還說想勞您傳個太醫。因為她原是沒覺出自己有孕,適才在外散步不甚扭了腳,請醫女去瞧了瞧,醫女穩妥起見給搭了脈,這才意外發現原是有了。”
“竟是這樣。”夏雲姒微啞,“那快傳太醫去。”凝神想想,又道,“讓一直侍奉本宮的鄭太醫去。”
那宦官就領命告了退,緊跟著寧沅也更完了衣,從屏風後走出來。
夏雲姒銜笑看向他,卻見他眉頭緊鎖著,一絲笑意也無。
可他片刻前分明還高興著。
夏雲姒凝神一想,便揮退了宮人,打量起他來:“又要添個弟弟妹妹了,你不高興?”
擱在從前,直至周妙的靜怡公主降生,他都是十分愉快的。
寧沅慨歎一喟,搖頭:“高興不起來。多個弟弟妹妹自然是好,可誰知道他又或落到誰手裡,會不會視我為敵?”
皇次子與皇三子到底讓他疲憊了。一個是明著不對付,一個是暗地裡較勁爭高下,讓他漸漸覺得弟弟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這些小嬪妃生下的,指不準就要落到哪個位高權重的母妃手裡,繼而母子一起野心四起。
夏雲姒心下慶幸於他終於生了這樣的芥蒂,淡泊而笑,隻說:“可你父皇還年輕,這樣的事隻會多不會少。你添個心眼兒莫待他們太掏心掏肺也就是了,但還是要有長兄的樣子。”
寧沅無聲地點一點頭,想了想,又問她:“林淑女的孩子,會很讓姨母費神吧?”
夏雲姒悵然歎息,苦笑:“自是免不了了。”
林氏從前得罪過紀氏,最後那一遭雖有她幫著揚眉吐氣,恐怕又更得罪了她背後的人。
紀氏與德妃選中的蘇氏是在進宮後才結交的,並不意味著她背後也是德妃,但總歸不是德妃就是燕妃,都是有子且高位的嬪妃。
所以這梁子結下來,林氏這胎必不好生。若擱在彆處也還罷了,偏又是遷進了她永信宮的人,勞心傷神是免不了了。
永信宮聽風閣裡,林氏倚在榻上愣著神,宮女端了剛煎好的藥進來,放在她麵前的榻桌上:“娘子趁熱喝吧,彆放涼了。”
林氏不語,看著那藥碗,隻是歎氣。
那宮女不過十五六歲,也正值活潑的年紀,聞聲笑說:“大喜的日子,娘子可不能歎氣。腹中的孩子也聽著,要心疼娘子了。”
林氏隻得勉強笑笑,將藥碗端到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著瓷匙。
宮女見她心不在焉,又開口:“奴婢喂您喝?”
她卻恰好同時開口:“你說……”聽到她的話又搖搖頭,自己仰首先將藥喝了,拭了拭嘴唇,繼續說下去,“你說宮裡不明不白就沒了的嬪妃,是不是挺多的?”
宮女直被嚇得臉色一白:“……您說這個乾什麼。”
這多不吉利?外頭老說後宮裡頭陰氣重,不就是因為這些冤死的案子?哪有人在有孕的時候說這個。
便見林氏不再說了,隻是又歎氣。宮女摸索著她的心事想了想,又笑勸:“您彆瞎想,雖說宮裡的孩子難生下來,但咱們主位娘娘可是個有本事的——您瞧,皇長子與她自己的六皇子都平安,與她交好的柔淑媛周氏也平安生下一女,和妃娘娘更不必提,一雙兒女都好,您住在她宮裡,不會有事的,她能護得住您。”
林氏未置一詞,平平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是,她知道宸妃的本事,進宮以來的這幾個月她無時不刻不能見識到宸妃的本事。
在宮人們口中,宸妃已宛如神佛。
據說她進宮六年以來一直盛寵不衰,與她作對之人卻無不損兵折將,更不乏有人連性命都搭了進去。與她交好的則個個飛黃騰達,就連出身低賤的含玉目下也已位在美人了。
可她心裡還是不踏實,自有彆的事情讓她不踏實。
她覺得這深宮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打從她決定踏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掙脫不出去了,就是宸妃這樣的“神佛”也救不了她。
林氏頹然一喟:“可有家書送來?”
宮女略一回思,便笑道:“有,今兒一早送來的。後來為您有喜的事一忙,奴婢竟渾忘了,娘子稍等,奴婢這就去拿。”
林氏淡淡地嗯了聲,就不再言。她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隻盼家中一切都好,她也就不算白來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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