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清算(1 / 2)

問鼎宮闕 荔簫 6321 字 8個月前

覃西王眉心微跳, 一記眼風蕩向寧沅。

他原也生得俊逸,橫眉冷對自有一股清冽氣質。身材較寧沅更高了許多,一時便是旁人瞧著都覺氣勢淩人。

寧沅卻無分毫懼色,在幾步外淡淡抬眸,靜看著他:“我從前隻知昔日的貴妃與昭妃皆是三叔送進來的,卻不知三叔送她們進來就是為著母後。如此, 我母後的命倒是折在三叔手裡了, 三叔如何還有臉在這裡搬弄是非?”

覃西王輕嗤一聲:“殿下年紀尚小, 許多事自是看得簡單。”

寧沅眼底含著股思念生母的哀傷, 麵色卻寒得可怕:“那若說得不‘簡單’一點,三叔今日說天象道夏氏二女禍亂朝綱,光芒直壓過紫微星。來日是不是就可說紫微星光芒已然黯淡, 江山易主也是命中天定?”

覃西王眼底一震,剛欲開口, 寧沅抬手指向禦座:“三叔如此步步為營,一頭熊都能馴養七年之久, 當真是衝我姨母來的,還是苦心孤詣地謀求這皇位、指摘夏氏一族不過計謀失敗後的欲蓋彌彰?!”

夏雲姒輕吸口氣,心下驚歎:乾得漂亮。

這樣的事, 信與不信都不過一念之差, “寧可信其有”更是見慣不怪。唯有讓皇帝覺得覃西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讓皇帝覺得一旦他信了這番話,來日便連皇位也有可能動搖,才真能讓兄弟生隙。

可這樣的話由她說出總不免顯得心思太深, 非說不可也必要層層鋪墊之後才好。

但寧沅不一樣。

他是皇帝的嫡長子,這樣的心思他是該有的,皇帝也會願意看到他思量這些。

整個內殿都為之安靜了一層,寧沅不做理會,仍隻逼視著覃西王:“七年之前,我姨母初進宮,不過是個正六品才人。縱使人人皆知父皇顧念母後絕不會虧待她,也無人知曉她是否真能得寵——既如此,當真會有人這般費勁心思隻為算計一個前路未卜的小小才人麼?三叔覺得可說得通?”

可若是為算計皇位,就說得通了。

夏雲姒淡泊垂眸,悠然地抿了口茶。

寧沅續道:“三叔又當真那麼信天象卦象麼?”

“若當真信,為何算不到那熊傷不到姨母?為何算不到香餌會被徐將軍尋見?三叔連關乎自己成敗的事情都算不準,國運大事偏還能這樣輕巧信了?”

寧沅咄咄逼人,十三歲的孩子聲音又稚氣未脫,無形中會讓人覺得這是童言無忌,也就又多了兩分可信。

覃西王終有些急了,朝皇帝抱拳:“並非如此。皇兄,臣弟身邊原有一能人,確是精於此道,便是昭妃蘇氏的父親。隻是後來蘇氏落了罪,她父親便也很快亡故了,臣弟身邊沒了此人相助,故而……”

“哦,那此人昔年竟沒能算到女兒進了宮會不得善終麼?”夏雲姒清清淡淡地開了口,語罷一聲輕笑,“如此也可見是算得不準的,殿下還信?”

“你……”覃西王鎖起眉,卻沒說出話。

在這一瞬之間,大約連他自己都有些動搖。

“三弟。”皇帝搖著頭,深長歎息。

針鋒相對的爭執暫且收住,每個人都看向他。他靠向椅背,揉了會兒眉心,再開口時,每一個字都疲憊而失望:“朕從未想過,竟是你害了朕的發妻。”

夏雲姒心下緩緩籲氣。

這一句話,就算定了覃西王的罪了。

到底還是姐姐的分量重些。這麼多年下來,皇帝對她有幾分真情、幾分愛戀都已不再重要,要緊的是人前人後他都記掛她極了,他自己也一直沉溺於這樣的“深情”。

“你不必再回封地了。”他目光有些空洞,望著遠方,飄忽不定,“聽聞你與王妃一直無子,來日朕會替你過繼一個侄子,承繼你的王位。你的女兒,朕會封她做公主。”

他的視線終於在覃西王麵上落定,透出幾許凜然:“這是看在咱們多年的兄弟情分上。”

“……皇兄?”覃西王不可置信地搖頭,下意識地要上前,但被宮人擋住。

皇帝一字一頓地續道:“傳旨,覃西王聽信讒言、謀害後妃,著……圈禁京中王府。朕念手足之情,命戶部另挑宅院供其妻妾居住,其女接入宮中,交由……”他凝神想了想,“交由宋淑儀撫育。”

“皇兄!”覃西王終於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斷聲一喝。

皇帝隻擺手:“押他出去。”

即有宦官上前押他,他自然掙紮,然那些宦官也是練過武的,哪能由得他掙開。

“皇兄,夏氏一族必除不可!”夏雲姒平靜坐著,靜聽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否則舒貴妃居心叵測,五載之內天下便將易主……皇兄!”

夏雲姒心弦微動,真想再往後聽聽,可大約是“善解人意”地宮人為不讓這些大不敬的話繼續流出便堵了他的嘴,這句話之後就一個字都再聽不到了。

耳邊傳來一聲沉歎,夏雲姒側首看去,皇帝神色之疲憊仿佛不眠不休地連讀了三日折子。

寧沅上前了幾步,溫聲寬慰:“父皇彆難過……是三叔糊塗,鑄成這般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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