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痛心疾首:“你這個畜生啊!畜生啊!我那麼多年辛辛苦苦攢的錢,全都是被你坑走的!”
脖子上先是肌膚相貼的光滑觸感, 隨即又濕濕熱熱地麻癢起來, 顯然是衛西開始啃了。朔宗抬手一摸, 全是濕膩的口水跟菜油, 指尖顫了顫,從桌上摸了個雞腿,塞進正在賣力吭哧的衛西嘴裡。
衛西明顯不滿意,但雞腿真的很香, 想了想還是抱著先啃了起來。
“彆嚎了。”朔宗不耐地打斷好友的控訴,“說得跟你不是個畜生似的。”
“嗨呀你人身攻擊我!”
此時人群當中滿頭鮮血那小子似乎終於承受不住過大的打擊, 兩眼一翻倒下了。
正在嘰嘰歪歪的那人臉色一變, 立刻閉嘴上前查看,摸了把邢凱的脖子才終於放鬆臉色:“沒事兒。暈了。”
又笑眯眯地問醒著的那幾個年輕人:“誰來告訴叔叔這是怎麼回事呀?”
那邊的衛西啃完雞腿的肉,哢吧哢吧把骨頭嚼碎吞了, 幸存的兩人聽到聲音,驚恐得像是立刻就要暈過去,磕磕巴巴半天才把事情講清楚。
大意就是衛西認為上前阻攔的邢凱反悔了請他吃東西, 於是將人拳打腳踢之後關在屋裡看他吃喝。這操作簡直騷得無話可說。
邢凱剛開始還鬨著讓大家一起上找回場子,全挨過一遍打後大家都老實了, 除了抱在一起哭一時也想不出其他好主意。
“太過分了——”那人一邊控訴一邊滿臉鼻涕地指著自己腦袋,“他就這麼打我, 哐哐哐的, 打得我好痛好痛,腦子現在還嗡嗡叫。我要報警, 這是故意傷人!”
他本以為突然出現的這倆人是來提供幫助的,誰知哭訴完後,不遠處那個看起來嚴肅正經的帥哥竟然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夏守仁,讓他閉嘴。”
蹲在麵前這個自稱叔叔笑的春意融融的男人便眉眼彎彎地站了起來,語氣冷酷得跟麵孔完全對不上號:“真是可憐,臉都腫了呢,可惜你說來說去,也沒老實說擺這場鴻門宴的目的。麵相慳吝懦弱,為虎作倀,小惡不斷,破財倒黴也是應該的啦。”
說罷抬起手,又準又狠地劈了兩下,屋裡此起彼伏的抽咽聲立刻消失了。
夏守仁打暈這兩人後,忍不住嘖嘖讚歎:“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麼那麼厲害,什麼人都敢瞎幾把算計哦。”
朔宗沒理他,在屋裡環視一圈後,打碎了兩個隱匿監控,又推門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後提起衛西的衣領:“走吧。”
衛西不肯,立刻就要打架,朔宗被他揮了兩拳,鐵青著臉提起了屋裡僅剩的幾瓶茅台,衛西這才抓起餐桌上最後一隻烤乳豬乖乖被他拎走。
他喝得爛醉,倒一點兒也不忘吃東西,打包的酒肉沒一會兒就吃空了,左顧右盼沒看見吃的,又盯上了朔宗,趴在朔宗腿上到處亂啃。朔宗忍無可忍,抬手拍了他腦袋一下,衛西正要生氣,嘴邊就忽然多了根手指,立刻含住不說話了,眼珠子偷摸朝一邊瞄著,雞賊地偷了好幾口陽氣。
夏守仁滿臉驚奇地湊近,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蛋,問:“這哪裡是凶獸,分明是個小崽子嘛,真是他嗎?”
話音剛落,衛西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皺著鼻子吸了兩口,很滿意似的,忽然吐開朔宗的手指,啊嗚一口咬了過去。
這個也有陽氣!
“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守仁撕心裂肺地叫起來,“是他是他!還是一樣的疼啊啊啊啊啊啊!!”
朔宗冷冷地盯著他被衛西咬在齒間的手指:“五十萬。”
“畜生啊!”夏守仁迅速屈服了,“給你給你給你,他媽的手指要斷了啊尼瑪!!”
朔宗這才將他救出火坑,夏守仁抱著抱著自己差點斷掉的大拇指哭哭啼啼:“凶獸果然好他媽凶啊,那麼多年了一點都沒變,媽的你怎麼就一點也不疼啊,長毛的就是比不了帶鱗片的……”
朔宗忽然打斷他:“我要閉關了。”
“好端端的你閉個屁的關……”夏守仁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啊!你是要……”
朔宗低頭繼續盯著嘬自己手指的衛西,一副默認的警戒姿態:“總得有人在旁邊盯著他。”
“你撐得住嗎?”夏守仁有些擔憂地看著他,表情一下就變得靠譜了起來,“彆忘了天道崩落那次……一百多年了,你的傷可都沒好呢。要不是我也魂魄不全,說不準還能幫到你一些,現在洞府都沒了,那些天材地寶,也不知道該去哪找。”
他說著說著,語氣變得非常感傷,誰知朔宗一句話便打斷了美好而憂傷的夜色:“五十萬你給我打了嗎?”
“……”夏守仁氣急敗壞地掏出手機,“畜生!”
又不忿地看了眼朔宗任由衛西吸陽氣的畫麵:“就知道跟我要錢,他吸你陽氣,你怎麼不跟他要?以前碰上都要打鬥的,今天卻也沒看你打他。早聽人說天道塌陷那天看到過你出現在他的洞府,你傷成那樣跑去找他乾嘛?我知道了,你倆私底下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py交易……”
朔宗充耳不聞,低頭收了錢,從窗外看到衛家彆墅,才沉聲示意他:“閉嘴。”
話音落地,夏守仁也覺得有問題了,將車停下後安靜地看著前方那幢古怪的彆墅:“……你看,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勁?”
朔宗神情凝重。現在時間還早,他們一路過來看到的小區全都燈火通明,唯獨衛家,每個房間都黑漆漆的,隻在邊角的一扇小窗戶透出燈光,窗簾大門全都閉得嚴嚴實實,似乎在拚命掩藏什麼不欲人知的真相。
他跟夏守仁對視一眼,又同時都將目光落在啃手指啃得津津有味的衛西身上,同樣的猜測讓他們瞬間起身,跳進了衛家的院子。
這一家的主人連帶幫傭,加在一起可是十多條人命!倘若消息傳出去,外界勢必要動蕩一番!
朔宗一邊迅速思考對策,一邊飛起一腳踹開衛家大門,再度陷入了:“………………”
衛家客廳角落,電視和落地燈都亮著,入眼果然大片屍身殘骸……是小龍蝦的。
蒜泥的香味撲麵而來,十幾人團團圍在茶幾旁,端著外賣飯盒饑餓的樣子讓人幾乎懷疑自己進入了什麼工地現場。他們循聲朝大門看了過來,瞬間就看清了朔宗手裡提著的衛西,頓時臉色大變。
被朔宗提在手裡的衛西嗅到味道,皺了皺鼻子,歡呼一聲,掙開被朔宗抓著的衣領朝他們撲了上去——
現場當即大亂,有人問:“他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有人罵:“混賬!把飯盒還給我!你還喝酒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子!”
有人長長抽泣:“大少,大少,小龍蝦的頭要去掉的,你怎麼能整個一起嚼……”
有人冷漠抱怨:“媽的,邢凱那群廢物。”
唯獨一條狗興高采烈地在旁邊嗚嗚大叫。
一塌糊塗的爭吵聲裡,沒人有功夫注意門口呆佇的兩個人,朔宗在夜色裡沉默了很久,在一旁夏守仁恍惚的神情裡,鎮定地把門重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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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亂了一整夜,京城的另幾戶人家也不太平。
隔日圈內不少人就聽到了風聲,阮時行出來時就聽到大家都在說笑,隨口問了一句。
一個朋友道:“這麼好玩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麼?唉你腦袋怎麼了?”
阮時行摸了下腫痛的額頭,神情非常陰沉,隨口搪塞:“不小心撞到電線杆了。”
其實哪裡是撞到電線杆,分明是被走在路上從天而降的柚子給砸的,他媽的不知道誰那麼沒有公德心,居然在路邊種那麼大一株果樹。
而且他身上的傷遠不止這一點,整個人現在都腰酸背痛,因為昨天晚上睡到一半的時候,他家裡的床忽然塌了。
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的假冒偽劣。
倒黴到這個份兒上也是沒誰了,早上吃早飯的時候還被粥裡的石頭硌了下門牙,阮時行這會兒煩躁得不得了,就連最近泡了很久的小模特坐在身邊都沒能得到他的好臉色。
眾人隻當他走路不小心,哈哈嘲笑起來,不過見他臉色陰沉,笑聲慢慢也就熄了,轉聊起剛才的話題。
一人道:“其實也沒什麼,就邢家那小子唄,昨晚他家可是天下大亂,說是他帶著幾個朋友在國賓館吃了四百多萬。我操!我他媽當時一聽都驚呆了,這是豬嗎?四百多萬!咱們一夥人去吃上一年也吃不了那麼多啊!”
另一人狂笑:“是啊,聽說他跟幾個朋友喝得倒在國賓館不省人事,還把自己給弄破相了,醒來之後刷光了所有的卡都不夠,國賓館一個電話打到他家裡要錢,他爹氣得當時就炸了,一開始還罵國賓館搞敲詐,吵著要舉報找媒體曝光他們。”
先前那人樂不可支:“後來一查,才發現他兒子居然點了七十多瓶拉菲,十多瓶羅曼尼康帝,還有茅台路易十三那些,把國賓館的窖藏喝了個乾乾淨淨,你說邢凱到底帶了多少人去裝逼啊?點那麼多酒,難不成想泡哪個女明星?自己兜裡有多少錢沒點逼數嗎?羅曼尼康帝都敢開了。總之他爹最後看到賬單無話可說,隻能交完剩下的錢把他拎回家去,彆說了,肯定是一頓好打,我家住得離他家近,昨晚的慘叫聲聽得我壓根睡不著覺,真是太慘了。”
“而且那麼多酒,他到底怎麼喝下去的?聽說全給開封了,一瓶都沒剩下。他醒來之後估計是知道要完蛋了,還耍無賴說自己受的傷是被一個帶來的朋友給打的,鬨著不肯給錢要報警追究責任,結果警察來了之後一查監控,哪有人家的事兒啊,明明是他們一直在給那小子灌酒。後來喝上了頭,他還把包廂裡的監控給砸爛了。好嘛,這下又得賠監控的錢。”
阮時行煩成這樣,聽完故事也是一臉的震撼,四百多萬吃頓飯,又不是搞宴會,真真是前所未見的大手筆了。想不到自己昨晚離開時錯過的竟然是這樣曆史性的一幕。
不過想到昨晚,他就連帶著想起衛西,看熱鬨的心情頓時大打折扣。
此時周圍的朋友又說起最近自己爹媽朋友圈轉發的那條鳳陽鎮新聞,引申到衛家莫名其妙開了個叫太倉宗的公司的事兒,阮時行一聽衛這個字,腦袋上的傷口就忍不住隱隱作痛,隻覺得自己那麼倒黴肯定是被衛西的烏鴉嘴給咒的,忍不住打斷道:“裝神弄鬼的騙子有什麼可說的。”
“什麼裝神弄鬼,世上玄乎的事情那麼多,萬一是真的呢?林家最近就很走運,林瀚洋連簽了好幾個大單,聽說他老婆身體也好多了,夫妻倆到處做慈善,這要沒點效果,他們能舍得?”
另一人也不讚同:“是啊,聽說高峰電子的趙總也天天抱著本從太倉宗買來的書研究。人家建國後第一批高知儒商都那麼認真,肯定是一本了不得的書了。”
阮時行聽得火大:“神經病!什麼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我們黨員不信這個!”
罵完拿了個水果啃完幾口,覺得嚼起來不對,低頭一看,果肉裡蠕動著半條胖乎乎的白蟲。
阮時行:“……”
他吐到神情恍惚,叫朋友們也說不下去了。
姑娘們鬨著要去郊區玩耍,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沒到郊區車隊就停下了,阮時行還沒泡到手的小模特指著前方的一幢房子很激動地問:“你們看,這就是那個最近網上很紅的鬼屋嗎?”
大夥都新奇地下車查看。
最近網上又出了個新奇的樂子,說是京郊新開了一家相當有意思的鬼屋,眾人都看過相關的推送,立刻就有人上前查看招牌:“還真是嘿!我聽說好幾次了,沒想到居然在這碰上了。聽說這鬼屋的場地用的是一幢著名的鬨鬼彆墅,這麼一看還真是陰森森的。”
阮時行循聲看去,果然看見麵前立著一幢舊式的小洋樓。這洋樓有些年歲了,不知道是不是開鬼屋的公司故意做的效果,外院的鐵欄杆全都鏽跡斑斑,房子的牆壁連帶屋頂還布滿了爬山虎。爬山虎長得十分茂密,房子二樓往上的所有的窗戶都有大半被掩蓋在了枝葉中,玻璃窗裡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散發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不知道為什麼,阮時行看到那幾扇窗戶,渾身都像是被冷風吹到似的打了個抖。
門口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熱情地上前招攬起來:“小哥哥小姐姐,是來玩的麼?現在開業酬賓隻要三百塊錢一個人哦!”
到底是年輕人,大家都很有冒險精神,立刻意動了。
阮時行抿著嘴,想到自己最近的倒黴事跡,沒來由地有些想離開,那工作人員此時又道:“不過大家要確定自己的膽子夠大哦,我們家的恐怖程度可是目前全國鬼屋裡排得上號的,怕鬼的人進去,萬一嚇尿可就要丟臉了。”
眾人聞言大笑,阮時行身邊的小模特也笑著問:“你怕鬼嗎?也要進去玩嗎?”
阮時行一摸口袋,發現自己的錢包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偷了。他臉色陰沉,被這一連串的倒黴催氣得無比暴躁,沉默片刻,咬牙切齒地說:“去,有什麼不敢去的,我他媽還真就不信了!”
鬼屋門口的接待人員是個麵無表情的侏儒,看過票後冷冷地掃視過阮時行一行人,默不作聲地推開了身後沉重的房門。
他的態度搞得大家心裡都有點怕怕的,進去時還在說笑:“果然好恐怖,從門口就開始全身發涼了。”
又有人道:“屋裡也挺嚇人啊,你們聽說過這個鬼屋的故事嗎?說是零三年住在裡頭的全家一夜之間忽然死得乾乾淨淨,從那以後這房子就沒人住了,有些人晚上路過這裡,還能看到裡頭進進出出的人影。”
阮時行掃視這間屋子,發現光源大部分被黑布遮住了,彆墅內裡老式的裝修風格在昏暗的燈光下莫名的滲人。
他冷哼道:“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