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安府和雲詔比鄰,和雲詔邊緣的明昭城更是接近,那邊的消息瞞不住雲詔想要獲取消息的人,對於鬨得沸沸揚揚的起義軍,書院裡的書生也紛紛發表了自己觀點。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書院裡熱鬨起來。
有痛斥反賊的,也有議論朝廷會怎樣處置這次事件的。
也有代入自己會怎樣剿滅反賊,立下奇功的,也有罵當地官員蠢笨如豬,治理無方,導致合安府生亂,又坐看反賊勢力變大的。
當然,也有很多人議論應文雪。
畢竟她這些日子的舉動可是出了大風頭了。
很多人這時候是很希望看見新先生應寧的,她們很想讓應寧聽聽她們的想法,因為她的身份並不是秘密,說不定就一步登天,被舉薦了呢。
不過也因為應寧的身份,她們討論時也下意識的避忌應寧,生怕一言不合得罪了皇室。
應寧察覺了她們這種很微妙的心理,就很有自知之明的神出鬼沒起來。
她和那天在教舍講課的年輕女子林檀也慢慢熟識,林檀是真正的寒門讀書人,她十分渴求上進,且很會尋找機會,看出應寧棋藝甚好,沒有得到過這方麵專業教育的她很快成了應寧的勤奮學生。
應寧很賞識她,因為這人渴求上進,學一切所能學,她不妄自發言,但是顯然腹有乾坤,舉止有度,雖然少了一些年輕人的朝氣,但是想想她的家世和現狀,也說的過去了。
林檀沒有參與對這個話題的討論,表現的很淡漠,甚至特意抽出時間來尋應寧請教棋譜。因為應寧特意避開書院,她直接來應寧的宅子請教的。
應寧便也做好一個師長的本分,隻教棋,不言其他。
等到請教的時辰結束,林檀很快起身告辭。
應寧也要回內院,正好就一起走了。
因為主人不多,應寧這裡是個兩進的宅子,加上不遠處是書院,平時十分幽靜,兩個人從書房出來,繞過庭院,一路都安安靜靜的。
隻是轉過彎,隻聽見壓抑的哭聲和說話聲。
應寧一愣,林檀也趕忙低下頭。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能在應寧的宅子裡哭的,隻能是長樂親王府的人,她趕忙行禮:“先生,學生先告退了。”
應寧頷首,臉色也有些嚴肅擔憂,她聽出來了,哭聲是沈知鶴的。
果然,快走兩步抬頭就能看見月亮門前麵,沈知鶴落下淚來。
他懷裡摟著一個人,搭在彆人肩膀上的手還滲著血跡。
應寧目光一凜:“阿鶴!”
她快步走過去,靠在沈知鶴懷裡的人看著屬實太狼狽了,外衫破爛,背部都是血跡。
沈知鶴淚眼婆娑的抬起頭:“妻主?”
他驚惶道:“王爹爹受傷了。”
應寧皺眉,抬頭掃向沈知鶴身後的侍人,沉書沉墨都有些慌亂,被王爹爹滿身血跡嚇得六神無主的,反而是另一個人站了出來:“小姐,仲守已經去尋賊人蹤跡了,也安排人去尋了大夫。”
應寧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做的很好。”
雖然臉色蒼白,眼裡也有受驚,但還是強自鎮定下來了。
被誇獎的少年明顯有些雀躍,抿了抿唇,一對梨渦甜甜的露出來,但是想起場合不對,很快收了回去。
這個少年正是小九。
小九作為粗使侍人被帶到明昭也是後來應寧才知道的。應寧對這些安排無所謂,但是看的出來,沈知鶴很喜歡他,短短一段時間,他就成了沈知鶴的貼身人。為此,應寧考慮到沈知鶴的安全問題還去查過以前小九的消息,確實也對的上,也就不管了。
見他鎮定,應寧也就扶住沈知鶴吩咐他:“把王爹爹送回內院吧,在這站著也不行。”
小九應了聲,喊了沉書沉墨扶住王爹爹,往內院慢慢走進去。
隨著他們往裡走,沈知鶴的目光就跟著移過去,王爹爹是從小把沈知鶴帶大的人,這麼多年相伴,又陪嫁過來,早就有了濡慕之情,現在看見王爹爹血淋淋,一身狼狽的樣子,他就慌亂,還有一些自責愧疚。
如果當初他就把王爹爹帶到明昭,會不會今日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如果王爹爹死了……他搖搖頭,連忙把這種念頭甩出去。
應寧摸摸他的頭,安慰他:“彆怕,大夫很快就來了,我剛才看了一下,王爹爹隻是肩上背上有傷,這種情況,大夫來了止了血人就沒問題了,王爹爹會沒事的。”
“妻主。”沈知鶴想抱抱她,這個時候的應寧就是他下意識的依靠,不過他一伸手,就透過朦朧的淚水看見了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他反而被自己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臉色更白了。
應寧一手捂住他的眼,一手捉住他的手:“彆看,我帶你去洗乾淨,洗乾淨就不害怕了。”
沈知鶴抿著唇,眼前的遮擋的手溫暖修長,讓他一下子就安心下來,他跟著應寧握住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應寧為了轉移他注意力,把他往前院帶,並且讓小侍人打了水過來,然後拉著他的手浸在溫水裡,這才道:“好了,閉上眼睛。”
沈知鶴眼睛眨了眨,睫毛撓過她的手心,然後乖乖閉緊。
應寧笑了一下,放開手,然後浸入盆中,細致的幫他將手上的血跡洗乾淨。
沈知鶴不禁有點燥,妻主的行為,好像在把他當孩子對待啊。
應寧用水給他洗了一道去了血跡,又換了清水抹了香胰子仔細洗乾淨才喚他:“嗯,香噴噴的,可以睜開眼睛了。”
沈知鶴的恐懼平息下來,又有點臉紅,其實應寧換了水以後,他就悄悄睜開眼偷偷看了。
應寧的一隻手握著他的手腕,一隻手仔細的給他清潔,四隻手糾纏,還是這樣溫柔仔細,他竟然看的癡癡的也很入神,想要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應寧看著他發呆,揉了揉他的頭發:“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