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她們的族人輸得慘烈,簡直無顏見人,原來蠢蠢欲動的心思被按了下去,…甚至因為官府這邊的威懾焦慮不安。
她這才重新打了注意帶了少年來長樂親王府另辟蹊徑,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掙了一個麵子,還被二小姐誇讚了!
她努力克製住笑意,看向長麵子的穆遊:“對對對,是我們族裡的孩子,穆遊,還不過來同二小姐見禮?”
穆遊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來行禮,不過他很守規矩的克製了一段距離。
因為心裡總有些擔心他的身高體形嚇到這位金尊玉貴的二小姐。
應寧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隻是許久沒見過這樣的型男了,難免有些驚豔,不過驚豔也隻是一時的,她更看重另一個方麵。
穆遊是獨狼族的人,他贏了這場比賽。
她深諳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的道理,很歡喜的誇讚了穆遊,順勢誇了誇獨狼族族長,給她心裡喂顆棗,安安她這些天焦慮擔憂的心。
獨狼族族長和其他族長見她的態度,心裡稍安,臉上都帶了笑,紛紛附和。
看她真心誇讚的樣子,讓獨狼族族長心念一動,隻是看了一眼穆遊的身形,她又有點猶豫,況且她還有些做不了穆遊的主。
於是等人群散去,她不由留了一下穆遊,小聲道:“穆遊啊,姨跟你說個事兒。”
她躊躇道:“姨給你籌謀個好前程,我見二小姐好像挺欣賞你的,要不你留下跟在二小姐身邊?”
穆遊垂眸,一時想起這位眾星捧月的二小姐。他就見過她兩麵,第一麵是她進來拜年,臉上含笑,團團祝福,然後所有人都關切的圍上去,立馬以她形成了一個中心。
雖然各有目的,但也能看得出來,無論如何,這些人不是要捧著她就是要寵著她的。
第二次就是剛剛她站在台階上鼓掌,高高在上,矜貴又奪目耀眼。
於是他就搖了搖頭:“不了,姨,不合適。”
他見族長還想勸的樣子,不由無奈:“二小姐那就是一時新奇,我這樣的長相、身形會嚇著她的。”
這是族長心中的顧忌,她記得這位二小姐喜歡的東西都是精致又美麗的,真的很大可能會看不上穆遊。
於是她果然沒再勸了,隻歎了一聲氣:“其實若能跟著二小姐肯定是很好的。”
她也看出來了,這位二小姐並沒有傷仲永,小時候的靈慧還在,甚至更聰明了,瞧瞧這拿捏人心的做派,以後她們還是安安生生老老實實的,討好著長樂親王府就行了。
她帶著其他的少年郎君去蹭個眼熟了。
穆遊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人群中心的應寧,收回目光沒再說話。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等到拜年的人離開,回到院子,應文雪終於遲鈍的感受到了世君阮朔情緒不佳了。
她看向應寧,目光求助:這是怎麼了。
應寧想到之前那個少年白術依依不舍的目光,還有後麵快散時被部族族長帶來一一見禮的少年們,同情的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阮朔,決定不參與是非,行禮告辭。
“姐姐,我先回去了,我院子裡還有朋友要招待呢。”
應文雪伸出手,甚至沒拉住她一片衣角:“哎!”
怎麼跑的這樣快呢?
阮朔看他毫無所覺的樣子,想起昨日夜裡被勾起來的傷心事,冷哼一聲,轉身就回了寢臥。
應文雪一愣,冷……冷臉了?
她嚇了一跳,她的夫郎一直端莊賢惠,從來沒有讓她煩心過。成婚那麼多年,她看到阮朔冷臉的次數屈指可數,這突然間門……她不再猶豫,拔腿追了上去。
*
應寧回了自己的院子,想了想,把之前準備好的師兄的畫翻出來,然後帶去了客院。
於南方正在院子裡看書。她的身份不方便四處遊走,大年初一也沒有什麼事要做,就找了一本書在院子裡消遣時間門。
看到應寧過來,她目露驚喜:“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應寧笑了一下:“前麵的事情了結了,自然要快些過來。”
她將手中的畫匣子小心的放在石桌上,然後打開,取出裡麵妥貼保存的的畫卷,解釋道:“這就是我師兄的畫像。”
畫卷徐徐展開,少年的眉目映入眼簾,一雙丹鳳眼狹長微挑,與她相似了九成。是應寧回憶加臨摹的畫像。
於南方詫異:“竟然真的如此相像?”
難怪應寧見她的第一眼時,這般神情恍惚。
若是換成她自己見了這個少年,恐怕也要麵露驚訝的。
應寧在旁邊一直盯著她的表情,將她的詫異儘收眼底,毫無異樣。
她垂下眼笑歎一聲:“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像。”
於南方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確認家裡和雲家沒有過交集,我恐怕就要厚著臉皮認個親了。”
她看著畫上的少年,由心底生出一股親近之意,不由得道:“這樣的緣分難尋,我一定儘心儘力的尋找雲公子!”
“那就多謝南方了。”應寧道謝。
於南方搖頭:“反正我行商,都是要四處走的。”
她將畫卷小心的收起來。
應寧目光微動,道:“這幅畫像是我臨摹的,幾年過去了,我生怕有不儘之處,因此把師兄原先的畫像也帶過來了,還請南方看看。”
於南方點點頭,時隔多年後臨摹,憑借自己的記憶再美化修改,細微之處很容易不一樣。
於是應寧打開另一個匣子,拿出了那張杏花樹下少年騎馬回頭而笑的圖。
於南方微微一怔,目光裡也被畫染上點笑意,隨後就是難過:“沒什麼差彆。我一定會儘力尋找的。”
這樣無憂無慮的少年郎,就應該這樣一直美好的活著。
應寧目光從於南方臉上落到畫上,沉默了一瞬:“那就拜托南方了。”
她的試探懷疑是真,想找師兄的心也是真。
於南方沒有看出任何不對,那她就靜觀後效,也期待她能尋到一個好的結果。
於南方沒有在府裡多留,拿到畫像後,顧忌著她的商隊,她很快就離開了。
應寧知道她忙。也沒留,隻是以回禮的方式給於南方準備了不少東西。
看著於南方騎馬離開,她站在角門門口,目光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有些悠遠。
*
後麵的幾天府裡就閒了下來。
長樂親王府在雲詔沒有彆的親眷,姐夫阮朔也不是雲詔人,乾脆都在府裡。
隻是初一那天阮朔生氣以後,應寧就能察覺到姐姐和姐夫妻夫之間門應該是姐夫阮朔單方麵冷戰了。
阮朔冷著,應文雪不知所措又有點著急。
應寧想提醒一下,就瞥見阮朔投過來的“涼涼”目光。隻能老實的對姐姐表示了愛莫能助。
過了初六,沈知鶴也找了一個日子,從長樂親王府搬了出去。
院子是阮朔和應寧一起幫著參謀尋摸的,周圍住的的都是雲詔有頭有臉的人家,非富即貴,並不擔心安全,而且離長樂親王府不算遠,也方便照應。
這個時候,兩人和離的消息已經擴散開了。
雲詔自然沒有能夠置喙的人,但是其他地方有,先是長樂親王妻夫的斥責信,快馬加鞭的趕到雲詔,狠狠斥責了應寧荒唐胡鬨,然後又安慰誇讚了沈知鶴。
然後是京城的反應。
整個沈府直接炸開了,她們並不同意和離,尤其聽說沈知鶴還懷著孩子的時候,隻是事情聽到的時候已經先斬後奏完了。
聽說沈母氣的厲害,當夜沈母沈翰林就聯係同僚,直接上了折子,在皇帝的案桌上高高摞了一疊,將應寧參了。
京城,皇宮。
皇帝從案桌上抽出一本折子,打開,就看到了沈翰林聯係的同僚寫的參應寧的折子。
筆觸十分憤怒,直接斥責其荒唐,不尊正夫,也無視皇家規矩等等。
皇帝的目光從折子上憤怒的字詞上掃過,然後偏頭看向身邊的內侍:“先斬後奏就和離了?”
內侍垂下頭:“回陛下,是的,兩個人瞞著所有人和離的,和離完了,給世女請罪,給長樂親王請了罪,又給沈翰林和陛下發了請罪的信。”
皇帝微微挑眉,她眉宇間門和應寧甚至有些相像,能看出年輕時的美麗。
隻是如今已經年過半百,威嚴內斂,身上的氣質清潤,加上這些年案牘勞累,十分清瘦。又穿了一身素袍,看上去更像一個教書先生或者仙風道骨的道長,而不是皇帝。
內侍繼續道:“世女不同意,連忙發了一封折子到京城,請陛下不要縱容阿寧小姐胡鬨,不準許兩人和離。”
“哦?”皇帝微微詫異。
“都拿過來朕看看。”
內侍就下去將兩人的信和折子呈上來。
應寧的內容雖是請罪,內容卻輕鬆多了,甚至在信件裡撒嬌說成親以後發現和夫郎性格不合,夫郎雖然賢惠,但她覺著無趣,過不下去,一定要和離,請皇姨母不要怪罪,允許她和離,如果可以的話,彆讓公公婆婆來找她麻煩,她怕挨打。
然後又說沈知鶴到底腹中有了她的血脈,還是把他留在雲詔安心些,請皇姨母允準,最好再賞賜點兒什麼給沈知鶴就好啦,讓他安心生下皇帝的侄孫女。
口氣和理由仿佛還是個孩子,半點不知責任和擔當。對懷著身孕的夫郎也毫無憐惜,甚至很能打蛇上棍,荒唐而不自知。
和成親之前一個模樣,一個性子。
皇帝眼底微閃,帶了點笑意。
她又看應文雪的信件。
應文雪的信件問了好,然後說是應寧不懂事。其實妹夫非常賢惠,督促著應寧上進,管她管的太嚴了,才讓應寧先斬後奏和離了。但是如此佳夫,怎麼能容得應寧胡鬨?應文雪希望皇帝不準兩人和離。
也是和之前一個性子,關心妹妹,但是又帶著點天真。
皇帝扣扣桌子:“應寧這孩子是胡鬨了些,夫郎還懷著孕呢。”
“不過你說,朕應該幫阿寧,還是幫阿雪?”
內侍沉默著沒有答話,當然也輪不到他答話,皇帝隻是問問,可不是,真的想讓他做主。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拄著頭看向窗外。
還能看見房簷上的積雪,她就又問:“合安府那邊進展的怎麼樣了?”
內侍回道:“程尚書約摸開春就能帶著人回來了。”
“韓將軍那邊應當也快了,聽說小城已經斷了糧了。裡麵的人是投是降很快也會有結果。”
皇帝的臉色就冷了冷:“真是朕給他們臉了,現在還不降!”
她又問:“四皇女呢?撤了她那個伴讀之後,現在做的怎麼樣。”
“程尚書說不錯。韓將軍也誇了。”
皇帝沉默著,臉色更差了一下。
兩個信重的大臣就隻誇了?
她了解這兩個人的性子。這隻能說明四皇女的表現隻是平庸守成,誇的話那就是畏於天家威嚴了。
她有些疲憊的皺眉,這已經是她已經最寄予厚望的女兒了。
隻是沒想到……
她看向桌子上的折子:“去傳口諭,強扭的瓜不甜。允了阿寧的事兒,隻是她實在荒唐胡鬨,讓她安分禁足半個月!讓君後想想,賞賜一下沈家子和沈家,讓她們安安分分的,好好養好肚子裡的孩子。”
內侍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