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觀以往老四行事,還有這次回來的行事,可見這孩子雖有一兩分小聰明,但她的手段到底太弱了一些,肯定是彈壓不下這滿朝的老狐狸的。
皇帝的目光漸漸鋒利起來。
那有些人朝著不該伸手的事情伸了爪子,這次就一並剁掉吧,也算是提前動手解決了。
半月後,除了貪汙,工部尚書趙仁和戶部尚書張芝穀還被查出縱容家人侵占良田,營結黨羽,買賣官位。兩人及其夫郎兒女,午門斬首!
趙家和張家其餘九族徒三千裡!
原合安府知府及各縣知縣極其夫郎兒女,午門斬首!
負責出京賑災,也是溝通合安府和京城貪汙的兩個侍郎斬首!家中男子充入軍營,女子流放三千裡。
許久沒有這樣的大案了,皇帝甚至一點沒有念著以往的舊情,從重處罰,整個戶部和工部,幾乎殺了一半官員,合安府更是一個也沒有放過。
聽說午門的劊子手刀都卷刃了。
滿朝文武驚愕駭然,辦公一時都認真起來。
要知道,戶部尚書張芝穀和皇帝的情分可不一般。
張家世代為官,張芝穀更是從小就選入伴讀行列,可以說是陪著皇帝一起長大的人了,更是深受皇帝喜愛和信任,不然也不會牢牢坐穩戶部尚書的位置,管著整個大慶的錢袋子。
張芝穀都是如此下場,其他沒有多餘情分的人可不是更害怕犯在了皇帝手裡。
應寧收到消息也是驚愕。
她之前想等等皇帝這邊的反應,就是因為此次牽連盛廣,甚至有張芝穀這樣的深受皇帝信任的大臣牽涉其中。
她有些不確定,那位看著對政事不太上心的皇姨母會不會被“蒙蔽”過去?
或者顧念著情誼或者其他原因再次放縱這位左右手?
畢竟這些年裡,這位戶部尚書結黨營私也隻是朝廷上沒有拿出來明說而已,實際上在大應早有威名,不少人都要避其三分鋒芒。
不然合安府的官員怎麼膽大至此,頂風作案?
還不是仗著身後有靠山,且深受皇帝信重。
同時,應寧也不相信對這一切,對張芝穀,她的皇姨母會一無所知,可前些年一直縱容重用,這一次會下手了結嗎?
在所有人都觀望的時候,沒想到這一次皇帝居然下了狠手。
應文雪收到信息時更詫異,姐妹兩個在書房裡,應文雪同應寧驚訝道:“張大人竟然真的貪汙了?竟然還縱容家裡做了這麼多惡事嗎?竟然讓皇姨母要殺了她。”
“皇姨母肯定非常難過悲痛,張大人也太不應該了,簡直對不起皇姨母的信任!”
她是真心為皇帝難過的,她小時候出入宮廷,對經常陪在皇帝身邊的張芝穀也很熟悉。
她記得兩個人煮茶對弈的時光,也記得張芝穀和善的笑著誇讚她的樣子,因此在結果來臨時格外有感觸。
之前被申飭,府邸被圍,她也樂觀的想著隻是張芝穀不小心被牽連,事後最多罰俸或者外派罷了,沒想到張芝穀才是主謀,還做了這麼多害人的事。
一時想起以前的喜歡和親近,直接一口氣梗在了心口。
應寧抽出一張信紙拍在她的桌子上:“既然姐姐覺得皇姨母悲痛,不如就以我們姐妹兩個的名義,去一封信安慰吧。”
沒有人比姐姐應文雪更適合做這件事情了。
應文雪一顆赤子之心,最適合現在展現給皇帝看清楚。
應文雪:……
她看了看麵前的信紙,想問你自己怎麼不寫?就看見了應寧涼涼的目光,立即抽過信紙:“阿寧說的對,做姐姐的就是要有點擔當!我來寫!”
她提筆趁著心中的一口氣,奮筆疾書,結果越寫越是義憤填膺,為自己皇姨母不值,因此寫了不少暖心的話語,等她寫完應寧拿來看的時候,應寧覺得自己是皇帝的話,一定會十分感動的。
當即她就將這封信密封好,並這些日子準備的一些小玩意一起送入了京城。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應時昕,看在她那封來信的份上,也單獨給她準備了一份禮品。
如果不出意外,應時昕以後妥妥是皇太女甚至是新皇,為了長樂親王府,情誼從這個時候就要開始培養起來了。
皇帝已經釋放出一個信號了,她也應該見風使舵了。
*
收到信的皇帝果然從心底升起感動,她唇邊笑意柔和,甚至有些歆羨:“文雪和阿寧確實是兩個好孩子!”
其他人不是盯著空出來的戶部和工部的位置,就是戰戰兢兢,兔死狐悲。她這些日子都看的煩了,此時應文雪為她抱不平的信簡直是像一股清流。
她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傷心,有多麼被辜負,但被這樣全心全意的維護著,到底是熨帖的。
張芝穀畢竟陪伴了她幾十年,就是養一條狗也養出感情來了,雖然是她自己選擇的養成惡犬和殺狗,但她也是有一點點舍不得的。
她將信折起來,吩咐內侍:“這次的貢品,分一些出來,送到雲詔去給兩個孩子。”
內侍應承:“是,陛下。”
當夜,馮貴君就收到消息。他皺著眉看著指尖,半響才幽幽道:“陛下對長樂親王的那兩個女兒可真是偏愛呢。”
隔三差五就要因為長樂親王府的信件笑,也格外喜歡長樂親王府送上來的禮物,甚至隔三差五就要賞賜一些珍品。
若不是因為那兩個是不是陛下的親生孩子,他早就容忍不了。
皇帝對自己的親孩子可也沒有這麼寵愛放縱呢。
他的四皇女雖然看著備受陛下寵愛,但也不像長樂親王府的這兩個一樣,時不時收到賞賜,想和離就和離,簡直膽大包天一樣。
不過轉瞬他又笑起來。
不過很快這一切就會慢慢不一樣了,這次昕兒立功不小,更是踩著張芝穀等人的屍骨站起來的,飽受皇帝撐讚和百官擁簇,如果差不離,他的是四皇女很快就是太女了。
這朝中無人可以與其相爭!
他暢快的笑起來!
*
應寧可不知道皇宮裡發生的這一樁小插曲。
看見皇帝的處置辦法後,應寧就同姐姐應文雪要了一個莊子,然後跟著歸靜如手底下的工部做事了。
之前她下鄉跟進溝渠,才發現雲詔這些年的經濟和文化確實慢慢上來了,但是一些工具卻還沒有跟上步伐。
加上雲詔的地勢和彆的州府很有些不一樣,引進也不適宜,乾脆決定自己搞。
不過這都是準備中,不可能立馬就開始。因此她的重心還是主要放在即將要完工的溝渠上。
這天溝渠到了城外一個很偏僻的莊子,應寧竟然看到了來同這村子裡茶園談生意的於南方,一時間還有些欣喜。
從上巳節那天以後,兩個人身上都有事,就沒見過了。期間倒是因為應寧下鄉,於南方不知從哪兒來的消息,給她送過一回鞋子,後麵除了身邊的人傳話,卻也沒有見過。
因此看見於南方,應寧當即上去拍了她的肩膀:“南方!”
於南方詫異轉頭,臉上談生意時禮貌的笑容一下就真切了幾分,眼裡還有驚喜炸開:“阿寧,你怎麼在這裡?”
不過再看應寧一身簡單的深色布衣,還有綁起來的褲腿,腳上的泥灰,她一時就意識到什麼,直接問道:“阿寧一直都是這樣親力親為嗎?”
“親力親為?”應寧擺擺手。
“我這可算不上親力親為。”
隻是跟著下鄉跟進度罷了,除了行路難一些,吃穿相比王府簡單一些,日子再好不過。
又不用做力氣活,跟著她的幾個小官,也是知道她身份的,根本不敢敷衍慢待,反而處處照顧,再妥帖不過。
於南方顯然不這麼想,她臉上有些懊悔難過:“早知道我應該多給你送兩雙鞋的,我們那邊的鞋走這樣的土路非常舒適,耐磨不累腳。”
對她這個觀點應寧表示讚同,於南方送來的鞋子確實非常好穿,耐磨又柔軟,若不是隻有一雙,她是很願意下鄉期間都換著穿的。
於是她笑道:“這次回去,南方再多送我幾雙吧。”
於南方忙不迭點頭,乍然看見應寧的喜悅和心裡的一些隱秘的情緒衝擊,讓她有些掙紮折磨。
上巳節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和應寧這個朋友相處時似乎也不對勁,因此主動疏遠了應寧。
因為她發現身邊沒有哪個朋友會因為朋友與男子的親近而因此不舒服的。
甚至,身邊也沒有那個朋友,對朋友如此依戀親近的,時時期待,甚至是想肢體接觸的。
明明她對應寧也不是長年累月的情誼,更不是有共同誌趣的好友,兩人身份更是天差地彆。但她偏偏就很喜歡和應寧在一起,這好感和依戀來的簡直莫名其妙。
要知道,若是以前遇上這樣的人,她明明都是恨不得敬而遠之的。
她搞不懂這樣的自己,甚至懷疑是不是雲詔真的有蠱,於是主動選擇了克製和遠離。
隻是聽說應寧下鄉時,還是不免擔憂,送去了一雙鞋子。
因此她更是懊惱自己的不受控,乾脆一氣之下直接離開了雲安城,去外麵跑了一趟。
可是現在,她竟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了,掰著手指頭算起來,她已經有將近小一個月沒有見到應寧了。
而且這一次出行,她特意觀察了彆的女子之間相處。
其他女子也有勾肩搭背,共睡共浴的事情。也許她突然生出這樣的心思,隻是因為自己之前太過孤僻,沒有這樣親密的朋友才會失措,甚至一時把握不好與朋友相處的度。
都是經驗太少了!
所以即使心裡隱隱彆扭,她還是不斷告訴自己,女人之間的肢體親近都是正常的,坦蕩的。
於是,她直接做出了一個一直很想做的動作。
她伸出手握住了應寧的手,鼓起勇氣問道:“阿寧,今夜你要住在這裡嗎?若是的話,不如與我同住吧!”
一月未見,除了欣喜,她更想和應寧親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