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出手的這一刹那, 陸元之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乎什麼都來不及想。
他這樣主動出手害人,雖然是為自己出氣, 但是應寧會不會覺得他太過睚眥必報呢?
之前他雖然在他麵前用過毒藥, 甚至還為此幫了她的忙, 但這一刻他仍然是不確定的。
因為陷入了某種感情裡, 總是容易患得患失。
他有些愣愣的看著, 看著應寧的眉頭緊皺,然後俯身過來,心臟仿佛呆呆的停住沒有跳動了。
然後應寧在他麵前帶起一陣風,身上的銀甲冰涼的擦過他的手腕,將直直落下的瓷瓶一把攥在了手裡:“做什麼呢?呆呆的。”
她小聲道。
陸元之卻來不及回他的話, 他低下頭看去, 瓷瓶正被緊緊地攥在應寧的手裡, 她將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這時候他才驟然吐出一口氣:“你……”
他遲疑著, 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應寧就等了一下, 卻見他後麵隻呆呆的看著她的手, 她就將手收起來, 低聲念叨:“說起這個,我是要說你的呀!”
“做壞事就做壞事,做的隱蔽一些,彆被人逮著小辮子了。”
“這個瓷瓶落下去, 你還想討得了好, 討不了好了。”
“行了,快跟我進去吧!”應寧直接道。
“你不罵我呀?”陸元之有些無措。
“我罵你做什麼?”應寧好笑的回頭看他,剛剛在心裡積蓄的陰霾, 被他這樣有些幼稚的提問驅散了一些。
“換我是你,我隻能比你下手更狠。”
二皇女也忒不做人了一些,自己想做點什麼事情,靠自己努力不好嗎?好好的,要偽做聖旨,乾涉人家小公子的姻緣,強取強賣的,屬實過分了一些。
她原本是想留著慢慢算賬的,沒想到陸元之自己出手報仇倒做的乾淨利落。
不過看著陸元之忐忑不安的模樣,她疑惑:“之前我讓你給我做毒藥的時候,你怎麼不心虛?”
陸元之理所當然的疑惑:“那是你要的東西啊……”
應寧怔住:“我要就給我呀!那我也是拿去殺人放火的,你也不見心虛啊。”
陸元之跟在她旁邊,聞言點了點頭:“你殺人放火自有你的道理。”
應寧聽著這話,覺得耳根都熱起來了,整個人都被捧得有些飄飄然,她瞧了一眼陸元之,這人……也太會說話了吧。
難怪陸知江每天自信爆棚呢。
她這會也有些不敢繼續聽下去了,連忙板住臉,順著前麵士兵開的道,直接往宮殿裡走去。
陸元之有些疑惑,應寧怎麼仿佛有點羞澀似的?臉龐好像都有些紅了,他連忙跟上,想要看的更仔細一些。
而這會兒她們踏進了宮殿裡。
就發現宮殿裡與外麵基本是兩個世界。
外麵空氣悠然,而踏進宮殿裡,就是沉悶的,苦澀的藥味,中間還混雜著香爐裡點燃的熏香的味道,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奇怪和沉悶。
讓人隻覺得暈暈的。
而整個寬敞的大殿,這會兒也透光,甚至讓人感到了悶熱,應寧打量了一下才發現所有的門窗都鎖的死死的。而且都掛上了布簾子,將整個宮殿圍的嚴嚴實實,像一層又一層被包裹著的繭。
這樣的地勢還是養傷養病的地勢嗎?
若是真的有傷有病,怕隻會更嚴重厲害些,就是沒傷沒病,進來了恐怕都得捂壞了。
應寧皺著眉,讓士兵去開窗,扯開布簾子。
在屋內侍奉的小侍人就嚇得咚的跪了下來:“二小姐,可不能開窗呀!”
“這讓寒風進來,陛下受了風,鳳體受損病情更嚴重怎麼辦呢?”
應寧嗤笑一聲:“那之前你們沒開窗,有讓陛下好一點嗎?”
小侍人啞然,他回不上來!因為陛下確實沒有好轉過,一直都是昏睡的。於是他隻能欲哭無淚的看著那些高大的士兵,動作利落的將屋內的帳縵一把扯了下來,又把屋子裡的門窗敞開。
而應寧就順著那些敞開的帳縵直直往裡邊走去,然後走到床邊,看到了躺在屋裡,帶著明黃色錦被的皇帝。
但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她就狠狠皺起了眉。
她以前是沒有見過這位姨母的,但是她姐姐熟阿,因此也直接間接的經過對於這位姨母的描述。因為每天對大應上下兢兢業業,她是不太胖的,而是常年高高瘦瘦的模樣。
並且她對自己有很嚴苛的要求,因此還跟著皇宮裡的武將學了些身手,因此即使她高高瘦瘦,身體也是十分健康的模樣。
而且根據應文雪所說,她私下裡性格有些清冷淡然,看著就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是溫柔的時候容易讓人感受到親近,冷冽的時候容易讓人感受到距離的一個帝王。
可是床上這個人呢?她幾乎已經瘦的脫了相,臉頰深深凹陷,像個骷髏,麵色泛著病態的蒼黃,整個人一頭的頭發幾乎全白。
被子蓋著露出來的身形也是,隻有一副骨頭架子,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和應文雪說的可算是一點兒也搭不上邊。
但是你有無比的確認,這確實就是她的皇姨母。
大約是外甥女像姨,兩個人乍一看,眉眼的輪廓,臉頰的線條都仿佛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隻是她過於瘦削,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感覺,而應寧臉頰豐潤,身上甚至還有少年人的朝氣,而且她五官偏明媚張揚,是一眼奪目的存在,所以若不是很熟悉的人,確實不能一眼看出來。
但若是稍微熟悉,就會因為兩個人的相像而震驚,發愣。
應寧這會兒總算理解,為什麼她初初到合安府的時候,程大人和韓將軍都會對她的一張臉,嘖嘖驚奇了,甚至就連三皇女應時昕,都有些吃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