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鬆手。
原來方才兩人拉扯之中,忘了分寸。
趙踞畢竟是男子,情急之下用了十分力,竟將仙草的手臂拉的脫了臼。
仙草捂著左臂,脫臼之痛無法忍受,幾乎放聲尖叫起來。
趙踞看她滿麵痛楚,知道是真的傷著她了,但是卻仍嘴硬地說道:“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方才亂掙亂動,也到不了這種地步。”
仙草還有三分理智,正在苦苦忍受,聽到這裡,便再也忍不住,淚如斷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她天生就忍不了痛,以前稍微受點傷苦都會大呼小叫,連紫芝都常常說她嬌氣。
似這種難以想象的脫臼之痛,更是破天荒第一遭。
仙草跌坐在地上,也不爬起來,捧著手臂索性哭道:“什麼是我自找的,不是皇上突然間發了瘋似的,我會這樣嗎?好好的、好好的為什麼把我認作是娘娘……”
趙踞一愣。
仙草雖是大哭,淚眼朦朧裡,卻還知道瞅著趙踞,見皇帝沒有做聲,便又忍痛道:“人都已經去了,皇上還要怎麼樣,連我也是死過一次的,至於就幾世的仇敵一樣念念不忘的了?我不是就是不是,為什麼非要說我是,說我是又有什麼好處?笛子就是學的,字也是學的,就會這一個!如果會這些就是徐太妃,那麼天底下許多女孩子應該都是娘娘了……皇上為什麼不找她們去?”
趙踞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見她涕泗橫流,哭的著實難看非常,滿腔的怒火卻又發泄不出來,就連先前無懈可擊的推論此刻都有些龜縮不出。
仙草道:“我知道皇上向來討厭我,你要怎麼折磨我都成,隻是彆這麼荒唐的,這種事情若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不說,還會、會損了皇上的一世英名。”
趙踞聽到這裡才嗬斥道:“你說夠了沒有。”
仙草昂著頭,流淚道:“沒有……”
她的眼中滿是淚,方才令他驚心盼望的那個影子好像在淚水之中沉沉浮浮,不見了蹤影。
趙踞深深呼吸:“你還想再說什麼。”
仙草道:“我、我還想說……”
她抽噎了一下,忍無可忍地哭叫道:“我的手臂是不是真的斷了?疼死了!”
****
趙踞聽見自己的牙齒磨動的聲響。
他勉強地遏製惱意:“彆叫。朕給你看看。”
仙草勉勉強強忍住,又疑惑地看他:“皇上、皇上會看?不如傳太醫好不好?”
趙踞一言不發,在她身邊俯身屈膝,拉住胳膊看了會兒:“朕見人處置過這種情形,像是不難,你忍著點。”
仙草見他倒是躊躇滿誌的模樣,隻得相信。
趙踞瞥她一眼,一手摁著她的肩頭,一手握著她的小臂,瞧了會兒後,把小臂往上一對。
“啊!”仙草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聲,整個人臉色在瞬間如同白紙。
趙踞慌得忙又鬆開手,他看看自己的雙手,又看向疼的發抖的仙草,半是解釋的:“朕、朕明明看過他們就是這麼做的……”
“皇上!”仙草是真的動了怒,聲嘶力竭地叫道:“你若是要殺我就快動手!彆一次一次的折磨人!”
趙踞也怒道:“朕沒有!朕不是故意的!”話雖如此,卻也稍微有一點點地心虛內疚。
就在這時候,外間雪茶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跪在地上顫聲叫道:“皇上息怒!”
趙踞一愣。
地上的仙草因疼的臉色扭曲,卻顧不上了,眼前陣陣發黑。
趙踞皺眉的瞬間,雪茶已經看清眼前的情形,他見仙草疼的神情大變,幾乎在地上打滾的樣子,又想起方才在外間聽到的仙草的怒吼,當下越發地信以為真,隻當皇帝要對仙草不利。
雪茶顫聲道:“皇上、這鹿仙草雖然可恨,但是、但是卻也不用皇上親自動手……”
趙踞窒息:“你以為朕……”
雪茶聽到仙草嘶嘶忍痛哭的抽噎的聲響,幾乎也要哭了:“而且皇上不是也說過,不會再跟她計較了嘛……”
趙踞忍無可忍:“你閉嘴!”
雪茶流著淚跪在地上,豁出去似的:“皇上……您就高抬貴手、饒了她一條賤命吧。”
趙踞眼前火星亂竄:“混賬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多嘴了。”
仙草這會兒也察覺到雪茶在替自己求情,她雖然不懼趙踞,但卻生怕連累雪茶,當下忍著痛叫道:“公公!”
雪茶聽見她出聲,情不自禁地哭道:“你這頭小鹿崽子可真是個害人精,總是惹皇上生氣,恨的人牙癢癢的,更彆提先前對皇上的種種罪過,殺了你十次也嫌輕。可我卻偏偏知道,就算皇上再生氣,也舍不得發落了你,又不是真心要殺了你,這可到底叫人怎麼辦呢?這宮內怎麼就出了你這一號的人,竟像是皇上的對頭克星一樣……”
趙踞本正氣惱,突然聽了雪茶這句,驀地怔住了。
仙草也一愣。
就在這時候,外間高五悄無聲息地來到,稟告說:“皇上,禹將軍在外等候皇上傳召呢。”
趙踞定了定神,正合心意:“速傳。”
不多時,禹泰起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仙草本疼的呲牙咧嘴,幾度要暈厥過去,隻是硬撐著。
但是隱約聽見說禹泰起來了,忙趕緊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不敢讓自己的神色太過猙獰,免得讓禹將軍看見了不喜歡。
禹泰起上前參拜後,趙踞匆忙道:“禹卿你是不是會給人接骨?這鹿仙草脫了臼……你幫她看看。”
這會兒雪茶在小心扶住了仙草,仙草抬起淚眼看向禹泰起,可憐兮兮的含淚看他。
禹泰起轉身來至跟前,半跪在地,將她的手臂握住,把衣裳挽起來細看底下的玉臂,動作一氣嗬成,沒有任何猶豫。
趙踞見他絲毫不避嫌地撩起了仙草的衣裳,眉峰微動。
禹泰起卻心無旁騖,略微端詳了片刻:“小鹿姑姑稍微忍著些。”
仙草有點兒害怕,畢竟方才趙踞也是這麼說的。
她情不自禁瞥一眼旁邊的皇帝,遲疑道:“禹大人你有把握嗎?不會也像是有些人一樣……”
趙踞不由咳嗽了聲。
但仙草的譏諷還沒說出口,就覺著手臂上猛然一痛。
“啊……”她毛骨悚然,隻當禹泰起也跟趙踞一樣都是外強中乾的,想到那挫骨般的痛楚,毛發倒豎。
可仙草這一聲痛呼還沒有完全喊出來,手臂上的痛卻又風卷殘雲似的消退了。
竟把她的那聲痛呼襯托的像是假裝的一樣。
仙草兀自張著口,愣愣地不知發生何事。
禹泰起卻站起身來,沉聲道:“應該是好了,小鹿姑姑試試看。”
仙草將信將疑的,慢慢地試著抬了抬手臂。
果然,手臂上雖然還有些疼,卻已經能動了:“好了?!”
她大喜過望,“禹大人,你果然是貨真價實,妙手回春。”
麵對仙草的讚美,禹泰起隻是微微一笑:“小鹿姑姑謬讚,這不值一提。”
趙踞在旁邊,雖然暗中鬆了口氣,見她麵對禹泰起眉眼含笑滿口諂媚的樣子,又說他“貨真價實”,那自然是嘲諷自己“徒有虛名”了,便輕輕哼了聲。
可是看著她濕漉漉的眸子,回想方才跟她在桌前四目相對的樣子,卻又一陣怦然心動,難以言喻。
皇帝對雪茶道:“你帶她下去,再讓太醫看看,務必妥協無事,待會兒朕還有話要問她。”
雪茶見仙草乃是脫臼,又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趙踞並不是故意在折磨她,早鬆了口氣,聞言忙答應,扶著仙草起身。
仙草垂頭低眉地說:“皇上,奴婢的手疼的厲害,有些撐不住了,求皇上準許奴婢改天再來回話。”
“疼的厲害?”趙踞瞥著她。
仙草楚楚可憐地點頭,希望他能心軟地放自己一馬。
皇帝淡淡道:“那就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