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璋眉頭微皺:“皇上……”
太後卻眼睛一亮,精神大振:“這可是真的嗎?”
趙踞笑看顏如璋道:“當然是真的,如璋的眼光何其之高,之前朕不是聽太後說起來,似乎是有個極合適的人要配給他了?”
顏太後微怔之下,笑道:“你說的莫非是謹寧公主?”
顏如璋臉色發白:“皇上!”
趙踞暗中探手,一把握住了顏如璋的手腕,略微用力。
顏如璋皺著眉低下頭去。
趙踞說道:“謹寧也還不錯,隻是年紀尚小,可以再看看。”
顏太後因得了皇帝的親口解釋,掩不住唇角笑意,就看向顏如璋道:“如璋,你跟我說一句,你真個兒對那個鹿仙草沒什麼?”
太後的身子本就有些虛,之前又暈厥過去,這會兒才好些,若是即刻頂撞,隻怕又要節外生枝。
顏如璋看一眼趙踞,歎了口氣:“是,沒有什麼。”
太後笑道:“我當呢,你素來的眼光何其之高,怎麼居然……罷了罷了,不說她了,沒得叫人掃興。”
趙踞道:“可見是誤會一場,沒有的事兒卻差點弄成大事,從此之後,太後可彆再聽了什麼便信什麼了,豈不是白白地叫我們擔心?”
顏太後去了最大的一樁心事,突然想起顏珮兒跟自己說起了這件事,倒是珮兒行事不穩重了,又見皇帝跟顏如璋還跪在跟前兒,那心火自然就散了大半。
當下太後伸手,將兩人緩緩扶了起來,道:“我知道你們都是有孝心的孩子,隻是我脾氣急了點兒,也是怕你們年少不懂,自個兒吃了虧,也叫自己人吃了虧,可明白我的話嗎?”
兩人皆都點頭。
太後想了想,又語重心長地對皇帝道:“雖然是沒影子的事,可是想來,還是因為那個鹿仙草所起,皇上方才說禹泰起會派人來叫她,我想又何必呢,不如仍舊把她送走乾淨。”
顏如璋一驚,趙踞卻笑道:“太後怎麼老惦記著一個奴婢呢?這件事朕會料理的,太後隻管好生調養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顏太後滿意地笑道:“你們要聽我的話,我自然是無病無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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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蔡太師做壽,半個京城都為之轟動了。
又聽說皇上要加太師九錫,這可是自太/祖開朝都沒見過的盛事。
於是竟大有普天同慶之意。
而潞王趙克也在蔡勉壽期前一日抵達了京城,恰是黃昏,潞王趕在宮門關閉之前進宮拜見皇帝,太後,以及他的母妃朱太妃。
趙克年紀比趙踞要小一歲,長相卻大不同。趙踞儀表堂堂,金尊玉貴,談吐不俗,趙克卻不知為何,生得頗有些瘦弱,看著比實際年紀還要更小,說話也有些小小地結巴似的。
趙踞見了他,竟想起以前在宮內受苦的日子,便溫聲嘉許了幾句,就叫人帶他去見太後跟太妃了。
趙克去後,雪茶見皇帝有思忖之色,便說道:“這潞王遠在封地上,逍遙自在的,不是該很受用的嗎,怎麼竟瘦弱的這幅模樣?”
趙踞一笑道:“自小兒沒有爹疼娘愛的孩子,能好到哪裡去。”
趙克雖然隻比趙踞小一歲,但因為長得便不討喜,先帝也並不格外喜歡,早早地就把他送到封地去了。
雪茶驀地醒悟皇帝是在指的什麼,忙低下頭去。
趙踞卻又收斂心神,道:“端碗參茶來。”
雪茶忙親自去端湯藥,到了偏殿,卻見仙草站在桌前,呆呆地一動不動。雪茶道:“皇上要喝參茶呢,你要不要送去?”
仙草竟沒聽見,雪茶隻好拉了她一把:“你怎麼了?近來總失魂落魄的,難道還有人得罪你不成?”
仙草才反應過來:“沒、沒有……你剛才說什麼?”
雪茶道:“皇上要喝參湯,我問你要不要親自送呢。”說了這句,又喃喃道:“奇怪,這幾天皇上卻格外精神,晚上也不睡,白天也不肯補眠,還總是喝這個……難道是為了給太師加九錫的事情,所以也有些緊張?”
仙草張了張嘴,卻又皺眉低下頭去。
雪茶見她不言語,便道:“看你也精神恍惚的,難道你也緊張?算了,彆失手又晃了湯水什麼的,還是我去送好了。”
這會兒小太監送了參湯來,雪茶端了要去,仙草忙道:“等等,我去。”
雪茶笑道:“你要送可以,不許惹皇上生氣。”
仙草不由也笑道:“放心,這次絕不會。”
雪茶吐舌:“我可不信,皇上方才因為見了潞王,大概又想起以前的苦日子了……”說到這裡,雪茶忙一搖頭,把參茶送到仙草手上:“快去吧。”
仙草端了參茶,走到正殿內,見趙踞正垂頭出神似的,她來到桌邊上,垂眸輕聲道:“皇上,參茶到了。”
趙踞聽到動靜,轉頭道:“怎麼是你?”
仙草道:“皇上要不要歇息一個時辰?數日都沒怎麼安生睡,又從這會兒就開始熬夜,到明兒天亮的時候怕是熬不住。”
“朕不困。”趙踞淡淡一聲,端起杯子喝了口。
仙草打量著他:“皇上雖然龍體康健,卻也要仔細保養才是,不要仗著年輕就無所顧忌,若是、若是虧了根本,要補就難了。”
趙踞手勢一停:“你今兒怎麼……這麼多話?”
仙草咽了口唾沫,勉強一笑:“奴婢隻是、也聽說加九錫是古往今來難得的,也有些替皇上緊張呢。”
趙踞對上她的眼神,半晌才道:“你緊張什麼,又不是你去做。”
仙草的心突然亂跳起來,竟問:“皇上真的要做嗎?”
趙踞本已經垂眸,聞言長睫輕輕閃爍,重又看向仙草:“當然。怎麼了?”
麵對少年皇帝幽深堅定的眸色,仙草竟不知說什麼好。
她跟雪茶不同,雪茶跟大部分人一樣,把加九錫看成了一樁盛世盛典,想看熱鬨而已。
可是仙草卻知道,自古以來那些加過九錫的,比如王莽,曹操,孫權等,後來都是篡權自立為帝的。
趙踞博古通今,不會不知避忌。
蔡太師也不會不知道。
兩方麵隻怕早都做好了準備。
尤其是看趙踞這些日子的反常,日夜無眠,他顯然在預備著做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而明天……大概就是圖窮匕見,生死立見的時候。
見仙草不言語,趙踞若有所思道:“你是在害怕什麼?”
仙草仍是艱於開口。
皇帝無意中將那小玉獅子捏在手中,指腹蹭著那個破損的角兒,似真似假般說道:“你要是害怕,就藏起來。”
仙草看著皇帝垂眸含笑的模樣:“我……我知道皇上會做的很好,一切也終將會如皇上所願。”
趙踞驀地抬眸。
仙草後退一步,以手加額,恭敬行禮道:“明日,我會在這裡等候皇上,功成歸來。”
仙草說完正要退下,趙踞舉手握住她的腕子,將她拉到桌邊。
皇帝凝視著麵前這張臉,目光最終落在她的眼睛上。
喉頭動了動,皇帝的眼中暗藏戒備,輕聲問道:“你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