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2 / 2)

姑姑在上 八月薇妮 12280 字 8個月前

他緩緩地歎了口氣,抬手在仙草的臉頰上輕輕地撫過。

“阿憫……”皇帝低低地喚了聲,喃喃道:“你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仿佛是聽見了皇帝的呼喚,仙草的長睫抖了抖。

然後她褪色的唇一動。

皇帝俯身,卻聽見她是在含糊不清地叫:“拓兒。”

拓兒……是小皇子的名字,鎮撫司的人在密報中早就告知了。

皇帝雖然有些不滿是禹泰起給小皇子起名字,明明該是他這個親生父親的權力。

但這個“拓”字,寓意著開疆僻壤,大氣磅礴,是禹泰起的風格,卻也很合他的心意,所以也就欣然接受了。

皇帝凝視著仙草半晌,終於俯身將她輕輕地抱住。

睡夢中的仙草猛地一顫,竟下意識地把懷中的繈褓抱緊了些,仿佛是怕人來搶似的。

皇帝低低道:“阿憫彆怕,是朕。”看著她微顫的長睫,皇帝儘量將動作放的極為溫柔,他將仙草輕輕攏入懷中,在她耳畔低低道:“不要怕,有朕在……不要怕……”

幾番安慰,仙草總算安靜下來,她窩在皇帝的懷中,像是又睡了過去。

皇帝起初不敢用力,又過了會兒,卻情不自禁地把她抱緊了幾分,然而看著她瘦弱的這樣,卻又著實不敢抬用力。

皇帝垂眸:“你不喜歡宮內,寧肯逃到外頭,你要是在這裡好好的,倒也罷了,憑什麼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模樣,你讓朕怎麼放心。”

仙草忽地動了動。

皇帝驀地噤口,竟有些緊張。

他直直地盯著她,也不知是盼著她醒來,還是有些怕她醒來。

仙草卻在皇帝的胸口蹭了蹭,然後喃喃低語了聲。

皇帝一怔:“阿憫……你、你在叫誰?”

“拓兒,拓兒。”仙草模模糊糊地喚了兩聲。

皇帝籲了口氣,垂下眼皮,似乎無奈。

仙草卻又微微歎了聲,道:“踞兒……”

這一次,皇帝聽得清楚明白。

****

黃昏時候,仙草才幽幽醒來。

往日這個時候,身邊總會陪著人,或者是徐慈,或者是禹泰起。

但是今日,兩個人都不在。

室內有些反常的安靜。

仙草掃了一眼外間,卻又看向懷中的繈褓,她俯身埋首在繈褓之上,仿佛在呼吸拓兒留下的氣息。

“好孩子,你在哪裡,回來娘身邊兒好不好。”低低一句,淚也隨著沁入繈褓之中。

痛楚無法消退,身子情難自禁地微顫,卻又克製著不敢放聲。

正在此刻,一隻手輕輕地落下,握住了她的肩。

仙草深深呼吸:“哥哥,我……沒事。”

“哥哥?”身邊的人輕聲道,“你看看是‘哥哥’嗎?”

這個聲音,恍如隔世。

但是對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夏州的。

可如今他偏偏就在。

仙草懷疑是自己因為傷感過度,又產生了幻覺。

她緩緩抬頭,還未轉頭看,鼻端已經嗅到了一股永遠也無法忘記的,龍涎香的氣息。

驀然回首,仙草看見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皇帝就在她的身畔,依舊是劍眉星眸,華貴天生。

對仙草而言兩人分離好像是幾十年的事了,而經曆過生子,又被迫跟拓兒分開,她自覺也蒼老憔悴、甚至死了多少回了,每一次睡過去都仿佛永遠不會再醒來似的。

但是皇帝……卻依舊是那樣朱顏綠鬢,意氣少年的模樣。

仙草身不由己地看著身邊之人,眼前迅速地一片模糊,她不知道是因為淚水湧起的緣故,還以為是又再度眼花而已。

直到皇帝抬手,長指輕輕地在她眼角撫過:“不許哭,朕記得,阿憫不是愛哭的性子。”

仙草閉了閉雙眼,淚撲簌簌地跌落,眼前皇帝的身影再度清晰而鮮明。

她對這個人,恨愛交加。

也曾發誓永遠也不要見他。

但是這一刻,是她至為柔弱無助的時候:“你怎麼來了。”

趙踞道:“你這副模樣,朕還能好好地呆在乾清宮嗎?”

仙草生生地咽下苦澀的淚:“拓兒、他……”

她本能地想告訴皇帝,那孩子……

但是又絕對無法再多說一個字。因為那對她而言太過殘忍而艱難。

趙踞道:“你不必說,朕早就知道了,隻是,朕想不到,你那麼聰明的人,為什麼總在這些要緊事上想不開?”

仙草睜大雙眼:“你、在說什麼?”

趙踞道:“就像是那日在行宮的小佛堂裡,朕明明已經跟你示意了,朕是做戲的,朕沒有懷疑你,可你呢,卻對朕的示意視而不見……還幾乎害自己動了胎氣。”

仙草愣愣的,不知他為何在此刻重提舊賬。

皇帝卻繼續說道:“還有拓兒的這件事,你隻管就鑽牛角尖,也不知道往好的方麵想一想,拓兒是朕的兒子,是天生的福星,朕跟如璋說過,他一降生,就克住了西朝的皇子,送了朕跟啟朝百姓太平安康的局麵,這樣天降祥瑞的孩子,你以為他會有事嗎?”

仙草的唇動了動:“可是……”

皇帝笑看著她:“當然,朕其實也不是信口亂說的,之前在來的路上,譚伶的密報裡頭說,已經尋到了夏葉跟那怪人的蹤跡,且有人親眼目睹,那怪人抱著個小孩子,所以,順利找回拓兒,是指日可待的。”

“真的嗎?”仙草不由失聲,抬手緊緊地抓住皇帝的手臂。

她原本暗淡的眸子,在瞬間亮了起來,像是看著救星似的渴盼的看著皇帝。

趙踞一笑,抬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撫過,俯身道:“你忘了君無戲言嗎?朕怎麼會拿自己的兒子開玩笑?倒是你,你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麼樣子?要是拓兒回來,不認得你了可如何是好?”

皇帝的語氣中有一種天生能夠令人信服的能力,且他又是這樣淡定自若的模樣,令人不能不信。

仙草本來失魂落魄,整個人如在一團迷霧中似的,無法逃脫,隻能沉溺。

但是皇帝的三言兩語,突然間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的一點希望的明光,讓仙草散了的神智重新又開始蘇醒。

淚卻從眼中流了出來,仙草低下頭,雖然無聲,但瘦弱的肩頭卻在微顫。

皇帝忙坐在床邊,抬手攏住她的肩:“都說了不許哭,怎麼又哭了?”

仙草吸了吸鼻子:“我隻是、隻是……太高興了。拓兒沒事……拓兒會回來的,是不是?”

皇帝道:“當然,朕向你保證。”

皇帝說了這句,好像又想到什麼似的,便笑說:“當初你以為徐慈墜崖身死,對朕咬牙切齒的,甚至恨不得朕給徐慈償命,可是朕那時候就跟你說過,徐慈未必會死,如今你也看到了,所以,朕說的如何?你信不信?”

之前徐慈跟仙草提是鄴王背後搞鬼的時候,仙草就曾後怕過,畢竟自己差點要了皇帝的命。

聽到這裡她緩緩抬頭:“我……信。”

趙踞看著她淚盈盈的樣子,微微俯身,以額頭抵在她的額上,道:“說來朕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樣,之前還以為,徐太妃是什麼也不怕,什麼也難不倒的人物呢,沒想到……也跟個小女孩兒一樣,隻懂得哭。”

他近距離含笑地瞅著仙草,口吻裡帶著些許戲謔跟調侃。

仙草聽他竟然毫不避諱地提“徐太妃”,一愣之下,百般的不自在,原本蒼白的臉上也隨著流露出一絲窘然的微紅。

她忙轉開頭去,假裝沒聽見的。

趙踞卻撫住她的臉頰:“答應朕,好好地保養身子,朕……可不希望拓兒回來,看到他母親憔悴不堪的樣子。”

仙草本已經好了,卻又給他這一句引得眼淚冒了上來。

“聽見了嗎?”皇帝問。

仙草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嗯……”

皇帝卻歎了聲:“那為什麼又落淚?真是不乖。”

仙草一怔,皇帝道:“本以為你離了朕……能多快活自在呢,傻阿憫。”

最後三個字,恍若歎息,又帶一絲百轉千回的纏綿滋味。

就在仙草惘然的時候,皇帝道:“從此以後,朕再也不許你離開了。”他說著俯身,輕輕地吻住了她的唇,仙草往後一退,卻給他摟著肩頸,吻得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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