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見他靠近,下意識地要後退,禹泰起咽了口唾沫,問道:“你、你多大了?”
那女子極快地掃了他一眼:“我、我不記得了。”
禹泰起道:“你是河陽人?”
女子點點頭,怯生生地回答:“是。”
“你家裡可還有彆人?”
女子的臉上露出張皇神情,舉手抱住頭:“土、土匪、彆殺我……”她瑟瑟發抖。
禹泰起定了定神:“你放心,沒有土匪。”
女子卻更加慌張,竟張手將他緊緊地抱住,語無倫次地叫道:“救我,哥哥救我!”
禹泰起屏住呼吸,低頭看著這女孩子,半天不能言語。
馮雲飛在旁看著,並不吱聲。直到禹泰起在那女子肩頭輕輕地拍了拍:“你叫我什麼?”
女子一震,忙將他放開,眼中流露茫然之色:“我、我不知道。”
“你有個哥哥?”
“我……”女子膽怯地看著他,抬頭揉了揉頭發,“不記得了。”
禹泰起深深呼吸,終於問道:“那你、你叫什麼,可記得?”
女子遲疑地看著他,突然咧嘴笑道:“露露,我叫露露。”
禹泰起聽了這句,身形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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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雲飛一直都端坐如鬆,直到看到現在,才起身道:“禹將軍,你可還好嗎?”
禹泰起緩過神來,轉頭看向馮雲飛:“我、無礙,多謝老將軍。”
馮雲飛一笑,看一眼那女子道:“我因知道將軍是河陽人,又見這女孩子孤苦無依怪可憐的,不禁便想起你,你們也算是同鄉。而且怪的很,她雖然不記得自己的家裡人,可一旦受驚,就會本能地喚哥哥,大概是有個兄長的。”
禹泰起有些艱於呼吸,隻能喃喃道:“是啊。”
馮雲飛道:“看她的年紀,仿佛也跟禹將軍找尋的妹妹……差不多吧?”
禹泰起道:“好像是的。”
馮雲飛笑了笑:“倒是有些巧了。”
禹泰起雙手攥緊,半晌道:“老將軍,我有個不情之請。”
馮雲飛問道:“但講無妨。”
禹泰起道:“能不能,把這位姑娘交給我?”
馮雲飛道:“這姑娘來曆不明,我正愁不知把她往哪裡安置呢,隻因她跟你同為河陽人的緣故,才特請將軍一見。若將軍想收留她,自然再好不過了。”
禹泰起後退一步,鄭重向著馮雲飛行禮:“多謝老將軍。”
馮雲飛嗬嗬笑道:“何必如此多禮,正如將軍所言,你我本該守望相助的,對不對?何況將軍是重情重義之人,先前不舍不棄地找尋親生妹子那麼久,足見恩義深情……老朽也素來最為敬佩這種人。”
禹泰起無言以對,這會兒那女子呆呆地看著禹泰起,卻仿佛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似的。
在幽州耽擱了有一個時辰,禹泰起才重又啟程。
在他們一行人離開幽州城後,幽州城頭上,馮雲飛立在一杆旗下,眺望遠去的隊伍。
身後有一人悄聲道:“這禹將軍是不是已經相信了?”
馮雲飛道:“看他的表現,卻仿佛情難自禁……可禹泰起是個自有城府的人,到底如何想法,又有誰知道呢...。”
那人不禁笑道:“可不管如何,隻怕他心中難免猜疑。假如他發現今日所見之人才是自己的親妹妹,而宮內的那位皇貴妃娘娘隻是冒名頂替的,不知禹將軍是否還會對皇上如此忠心呢。”
馮雲飛淡淡說道:“等他進了京,自然就知道了。”
老將軍說罷,一拂披風,轉身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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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已經一歲了。
在她滿月的時候,皇帝賜名“懷敏”。
仙草在聽見皇帝說起這名字之時,心裡已經覺著有些怪怪的,隻盼是自己多心。試探著問皇帝為何起這個名字,趙踞笑道:“你說呢?”
仙草一聽這回答便知道,當下皺眉道:“不行,不要這名字。”
趙踞帶笑瞅著她,故意緩緩道:“為什麼?這名字多好聽。懷敏,懷憫……”
仙草氣的舉起拳頭在他肩頭上打了一下:“彆再叫了!”
趙踞故意笑道:“朕可不明白了,你怎麼就臉紅了?敏者,機敏聰明也,懷敏,自然是要這孩子聰明伶俐,這意頭又好,也動聽。你難道不覺著嗎?”
仙草忍無可忍,哼道:“不要說這些花裡胡哨的,你以為隻有你自己知道?我就罷了……還有哥哥呢?”
皇帝這自然是懷著私心的,可就如仙草所說,她是徐憫的真相,除了自己,徐慈自然也知道,另外還有雪茶,以及皇帝近身的心腹,叫人聽了,情何以堪。
趙踞淡笑著說道:“你說徐慈嗎?你隻管放心,朕這樣,徐愛卿更高興呢。何況他也不會管這些事,他如今也算是夫妻和樂美不勝收了,哪裡理會這些?”
原來在仙草生下小公主後不多久,謹寧公主主動來尋她。
那時候譚伶因吃過虧,如臨大敵,隻等著若是謹寧公主說出任何不中聽的話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人製住、或者扔出去罷了。
不料謹寧甚是乖順,先是鄭重地為自己先前出言不遜向仙草道歉,又紅著臉說了些徐慈的好話……倒是讓仙草意外。
顏珮兒雖說要替自己去說和,卻想不到竟然會讓謹寧公主產生這樣大的變化。
仙草恐怕有彆的緣故才逼迫謹寧如此,便溫聲說道:“公主你隻管放心,先前你也不過是無心之失,且如今我跟公主都好端端的,我自然不會怪罪,皇上那邊你也放心,橫豎有我在。你若是覺著徐侍郎並非良配,我隻管再替你在滿朝文武以及公侯世家裡好好看著,直到你找到合意的郎君便是。你也不必疑心我有彆的歹念,我不屑做那種事。另外,徐侍郎也是個自有風骨的人,雖然皇上看重他,但他絕不是那種喜好攀龍附鳳之徒。”
月前,工部老侍郎告老致仕,皇帝便順理成章地把徐慈提了上來。
謹寧呆呆地聽她說完,才俯身道:“娘娘,我已經知道錯了,先是我目光短淺,才說了那些話,其實我能得配徐大人,已經是皇兄對我的恩待,也是娘娘的美意,隻是我不知好歹罷了,如今娘娘若不肯成全,就是心裡仍舊惱我了。”
仙草見她如此懇切,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訴皇上,請他做主罷。”
此後趙踞聽了這話,便道:“算她還有點兒眼光。也是她的福氣。”當即便做主賜婚了。
誰知就在賜婚的當兒,又出了一件事,原來是昔日跟隨徐慈的袁琪追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