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維東以前跟林雲香提過補辦婚禮。最近沒聽他說過, 林雲香以為他放棄了。聞言林雲香看一下他,說真的啊?
任維東笑笑沒說話。
林雲香當他糊弄街坊四鄰,心底有種說不上來的悵然。
“爸爸媽媽!”
林雲香扭頭看去, 任依依從胡同口跑來。小丫頭見爸爸媽媽看她, 加快步伐, 瞬間到兩人跟前。林雲香見她腦門上全是汗:“不熱嗎?”
怎麼可能不熱。
不過比起玩,這點熱算什麼。
小丫頭摸一把額頭,濕漉漉的小手往身上蹭蹭。任維東嘖一聲。任依依不明就裡:“咋了?”
鄰居大爺笑著調侃:“你這樣真不像任老板的千金。”
“咋著才像?”小丫頭問。
鄰居大爺被問住。
國家成立之初領導人提出人人平等, 緊接著全國上下老人小孩都忙著搞建設, 再後來又是一場浩浩蕩蕩的革命,過程不提也罷, 但許多封建陋習確實破除了。
深處其中或許感觸不深, 跟沒有經過那場革命的地區一比特明顯。個彆地區早幾年還可以合法納妾, 而這事在首都隻會被唾棄。
又因改革開放總得才十來年,有錢人不多,貧富差距不明顯,許多有錢人還沒覺著高人一等,自然不會對孩子灌輸什麼千金之類的思想, 也沒想過往這方麵教育。當然了,存有封建殘餘思想的人除外。
任維東顯然不是這種遺老遺少。
一條胡同裡住了這麼多年,左鄰右舍很清楚這點, 其他人見大爺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都忍不住幸災樂禍。
任依依好奇:“笑啥呢?”
任維東:“沒啥。”
“我才不信。”任依依撇嘴。
林雲香岔開話題:“小北呢?”
任依依朝胡同口指一下,小北跟幾個孩子正說著什麼。
任維東:“小北乾嘛呢?”
“等我啊。”任依依脫口而出。
任維東挑眉:“叫我和你媽有事啊?”
任依依嘿嘿笑笑伸出兩隻小手:“給錢!”
左鄰右舍搖頭失笑, 顯然早就料到這點。
任依依瞪他們:“不許笑!”轉向她爸,“快點啊。”
“欠你的?”任維東很想給她一巴掌,又不舍得, 改擰住她的耳朵。
任依依大聲叫疼,任維東鬆手,小丫頭後退一步:“可以給錢了嗎?”言外之意,都讓你擰了,再不給錢可就說不過去了。
首都離老兩口避暑的地方太遠,回家的路漫長,在火車上林雲香聽公婆提過,這個夏天每天給倆孩子兩塊錢,倆孩子得剩一半,因為今年村裡種瓜的多,有時候不趕巧,孩子吃瓜吃飽了,賣冰棒的請他們吃他們也吃不下。
今年之所以種瓜的多,隻因任維東跟村裡提過,小城市賣不動就拉去大城市賣。
林雲香好奇地問:“你的錢呢?”
“我的錢可以隨便花嗎?”任依依問。
任維東:“你不說誰知道?”
“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任依依瞥一眼左鄰右舍,“一群告狀精。”
鄰居大爺大媽們朝她招手:“過來,跟我們說說誰是告狀精。”
鬼精鬼精的小丫頭可不敢過去:“爸爸,一毛錢,一毛錢就好啦。”
任維東早上才換的衣服,他也沒打算出去,身上一分沒有:“我沒錢!”
“那你還是老板嗎?”任依依嫌棄。
林雲香給她一毛錢:“不許亂買。”
“一毛錢能買什麼啊。”最多倆冰棒。任依依拿到錢衝小北揮手。
到胡同口,倆人一起往街角去。
鄰居大媽篤定:“這小丫頭一準去買冰棒。”
林雲香笑道:“等她買來我嘗嘗。”
隨後她和任維東把倆孩子的冰棒咬掉三分之一,倆小孩氣得瞪大眼睛,難以相信父母這麼貪吃。
任依依無法接受她的好媽媽變成壞媽媽:“媽媽,你跟爸爸學壞了。”
任維東:“就沒有可能你媽原本就這麼壞?”
“媽媽壞還給我做鍋巴?爸爸不壞爸爸做過什麼?”
任維東氣得想罵孩子:“你身上穿的,平時用的,你自個花錢買的?”
“有錢就不壞了嗎?”小丫頭反問。
任維東抬手:“彆在這兒氣我。”
“沒話說了吧?”任依依得意地哼唧,“林小北,我們走!”
小北護著他的冰棒小心翼翼繞過父母回屋。
周佩蘭隱隱聽到孫女的指責,故意問:“依依拿的什麼?給奶奶嘗嘗。”
“奶奶年齡大了,不可以吃涼的。”小丫頭拐去臥室。
任維東回頭看一眼,小北跟上依依,“這倆孩子。”啞然失笑。
鄰居大媽聞言忍不住說:“小北倒是跟依依學皮了。”
街坊附和:“剛來的時候多乖。跟他說什麼都抿嘴笑。故意逗他,他不是往小林身後躲,就是找任老師和周老師。”
林雲香點頭:“這次從村裡回來尤其明顯。”
鄰居大媽聞言問:“明年還去嗎?”
任維東回頭朝堂屋方向看一下:“我爸媽沒病沒痛就去。身體不舒服再說。村裡雖然涼爽,瓜果蔬菜不用買,魚可以去河裡抓,雞是自家養的,可萬一病了,想去大醫院得坐好幾個小時火車。”
因為持續十年之久的那場革命,這條胡同裡的人哪怕生來沒有下過地,也知道農村什麼樣——不是本人下過鄉,就是家中小輩到農村勞動過。
鄰居大媽感慨:“對,農村就這點不好。”
大媽老伴:“路也不好。”
林雲香張了張口,任維東微微搖頭,她把任維東出錢修路的事咽回去:“外麵熱了,回屋吧。”
靠牆或蹲或站的幾人聞言抬頭,接二連三驚呼,“這麼快中午了?得做飯了,兒媳婦快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