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懼怕沈莫。
樓梯是盤旋狀的,百裡辛低頭朝著下麵看了一眼,深邃的圓筒像鬼怪的張開的巨口,安靜地等待著是獵物的上門。
有些冰冷和粗糙的手掌按住百裡辛的臉頰,將他扣在了自己的懷裡。
有些無奈的輕歎聲在頭頂響起,“彆往下看。你要真想看點東西,還不如多看看我,我長得這麼好看,不比這個破樓梯好看得多?”
臉頰貼著男人的胸口,隔著襯衣,男人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地傳入了自己的耳朵裡。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聲接著一聲,像一下下的錘子,強有力地敲打在百裡辛的心裡。
臉頰就這麼不受控製地滾燙起來。
在百裡辛看不到的地方,男人低頭看了一眼青年。
隔著薄薄的襯衣,他的胸口感受到了熾熱的溫度。
無聲地笑了笑,男人開始有節奏地拍打百裡辛的後背,“困了就睡一會兒,等到一樓了我喊你。”
懷裡,青年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朦朧的鼻音。
他在男人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身體自然地蜷縮起來,伴隨著一聲又一聲平穩的心跳中,眼皮漸漸沉了下去。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等男人踩在一樓大廳地板上的時候,青年已經沉沉睡去。
男人並沒有吵醒青年,他抱著青年在大廳中走了一圈,最終找到了一間咖啡室。
將青年放在咖啡室柔軟的海綿沙發上,男人單膝跪在青年身前,單手托著腮目光灼灼地看著青年。
很久之後,一道淡淡的白光在咖啡室亮起,又很快歸於平靜。
在僻靜的角落裡,青年躺在柔軟的沙發中睡得香甜。
在青年的懷裡,一隻碗口粗細的蛇攀附在青年身上,它的頭顱抵在青年的下巴上,身體纏繞著青年,尾巴勾住沙發靠背,似乎是為了防止青年從沙發上跌落下去。
銀蛇小狗般在青年的下巴處拱了好幾下,接著蛇頭緩緩抬起,那雙金色的豎瞳定定凝視著青年,布滿鱗片的三角頭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它在想著什麼。
盯著青年看了足足半分鐘之久,銀蛇才試探著伸出猩紅色的蛇信子,輕輕掃過了青年的臉頰。
青年許是太累了,睡得很沉。
察覺到青年沒有醒的意思,銀蛇眼睛亮了一下,蛇信子漸漸滑到了青年的嘴角。
柔軟的細長紅線掃過青年紅而不潤的唇瓣,銀蛇思忖兩秒,輕輕撬開了青年的牙齒。
紅線滑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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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
【小臉通黃.jpg,請問這是我能看的嗎?捂臉害羞.jpg。】
【我本來覺得我很怕蛇,可為什麼我現在看到辛神被銀蛇親,不僅不覺得惡心害怕,反而還很上頭?銀蛇好深情的樣子。】
【一個是生物本能,一個是加上了愛,當然不一樣。果然,愛情的調劑下,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粉紅泡泡飛起來。】
【啊啊啊,我又覺醒了新xp,姐妹們!!!我不行了,快給我叫救護車!】
【叫救護車的那個,等等我,我也要上車。】
【我哭了,好好磕。辛神和大佬的每一對都好好磕,感動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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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辛是在外麵的腳步聲中醒的。
他睜開眼後先是迷茫地看了四周一圈,當看到陌生的場景後他先是一愣,幾秒後才徹底清醒過來。
自己的身上蓋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外套,男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這裡是一間咖啡館,確切地說,是圖書館一層內部的咖啡館。
他抱著外套從椅子上站起來,衣服外套上屬於男人的清爽的薄荷味鑽入鼻中。
嘴唇似乎有些乾澀,舔了舔嘴唇,口中立刻多出了一股好聞的香草薄荷味,和男人衣服上的味道一樣。
思考了兩秒口中味道的來源,百裡辛的臉微不可查地紅了一下。
現在的時間是早晨七點半,圖書館還沒開門,剛才的腳步聲是管理人員發出來的。
他抱著沈莫的衣服正準備往外走,手機鈴聲這時候響了一下。
百裡辛打開,發現是沈莫發來的消息。
——我還有工作,先走了。看你睡得很熟,怕你著涼,把衣服給你留下了。你醒了之後來著地方,衣服我還要用。
在短信的後麵,沈莫跟了一個地址。
百裡辛單手放在屏幕上,正準備回複沈莫消息,沈莫的又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起來後先吃點東西,你身體輕飄飄的,你可是我的私人護理。可彆還沒照顧我,你先自己倒了。
百裡辛舔了有些腫脹的嘴唇一下,回道:知道了,等下就過去。
消息剛發出去兩秒,沈莫的信息再次發了過去,刨去看信息和發信息的時間,簡直是秒回。
——你起得還挺早,不是我吵醒你的吧?你在學校門口等著,我讓司機去接你。
百裡辛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手指敲擊著鍵盤:我是自然醒的,好的,一會兒見。
結束了和沈莫的交談,百裡辛抱著衣服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就聽到遠處細微的交談聲。
“你是誰啊,怎麼睡在這裡?我要報警了。”
“哎,彆報警,我是你們學校請來驅鬼的道士,我在等人,我還有個同伴在這裡。”
百裡辛走出咖啡館,一眼就看到了道士。
“大師,你還沒走?”
道士正在和管理員拉扯,看到從咖啡館走出來的百裡辛後立刻迎了上來。先是擔憂地上下打量了青年一圈,確定青年身上沒受傷後道士才長長鬆了口氣,“你昨天去哪兒了?從樓梯下來後我就沒看到你。我自己又不敢再上去,你知不知道我在樓梯口等了你多久啊。”
管理員從身後跟過來,他剛剛扣上電話,似乎是和電話裡的人確認了兩人的身份,原本警惕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聽到道士的問話,管理員立刻豎起耳朵,好奇地看著兩人。
雖然不懂,但聽起來好靈異的樣子。
“我是等到早晨才下來的,這個說來話長,我等下路上跟你說。”介於管理員還在這裡,怕嚇壞管理員,百裡辛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沒有詳細展開。
道士將信將疑地看著青年,雖是欲言又止,倒也沒多說什麼。
百裡辛的視線從道士身上轉到了管理員身上,管理員似乎很怕冷,現在是夏天,圖書管理也沒有開空調,他卻穿著一件厚厚的毛衣。
看著圖書管理員明顯有些病態的臉,百裡辛問道:“管理員先生,在臨走之前,有些事情想跟你打聽一下。”
管理員:“你說,啥事?”
百裡辛:“我聽說你之前的管理員好像是生病了,你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嗎?”
管理員:“哦,你說這件事情啊。哎,這事兒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聽說他是眼睛長了個小腫瘤,一開始說是腫瘤,後來就惡化成了癌症。雖然是在一直積極的治療,但效果一直不太好。醫生曾經建議他切除眼球,來阻止癌症擴散,但切除了眼球就意味著失去光明。”
“他好像不太能夠接受這個治療方案,所以一直沒有做手術。”
“我之前去醫院看過他幾次,後來有一段時間聽說他病情惡化了,轉院了。再後來吧,又聽說他好像在海外找到了什麼專家,說是有一種特殊療法,他出國治療去了,而且好像治療還特彆有效,我那天還看他發朋友圈了。”
百裡辛:“朋友圈能給我看看嗎?”
“哦,好,這個沒問題。”管理員說著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打開朋友圈翻了一會兒,遞給了百裡辛,“喏,就是他。”
道士好奇地把腦袋湊了過來。
手機顯示屏上,是一個男人的自拍。
照片裡麵的男人戴著一個□□墨鏡,漆黑的鏡片中並不能看到男人的眼睛。
發照片的時間是在四天前。
道士:“這也看不出什麼來啊,戴著墨鏡,誰知道他眼睛好了沒好?”
管理員:“不過看他笑得挺愜意開心的,病情應該是控製住甚至是好轉了吧?他這個人吧,挺焦慮的,從知道自己得病起就沒有笑過。所以看他這麼笑,我們也是由衷地為他感到開心。”
男人的朋友圈僅一個月內可見,除了這張照片外再沒有其他動態。
百裡辛將手機還給管理員,“老師,能不能把他這張照片藍牙傳給我?”
管理員:“當然可以,來連一下藍牙。”
接收完信息,外麵也同時響起了學校特有的鈴聲。
管理員解釋道:“這是上課鈴聲,八點了,圖書館馬上就要上學生了,我得去準備一下,就不跟你們聊了,你們忙你們自己的。”
告彆了管理員,百裡辛的腦海中也響起了係統的聲音。
【叮!恭喜玩家百裡辛,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您的收入已經打到了銀行卡裡了哦,銀行卡裡的錢是可以花費的哦,如果在副本結束後銀行卡裡還殘留金錢,這些錢會按照一定比例轉換為商城積分。】
【期待我們的再次相見。】
係統聲音消失沒多久,逃生係統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百裡辛大人,友情提醒一下,現在已經是第四天的白天了哦。我們進入副本的時候是在19點整,24小時為一天,從前一天的19點次日的19點一天,副本的時長為七天七夜。】
【下麵我來為您簡單梳理一下這幾天的行程。】
【第一天您去了死者陳平家;第二天您是去了電影城附近的戀綜節目;第三天您的工作地點是電視台的8號演播廳;第四天也就是昨天晚上您是待在了X大學的圖書館。】
【從昨晚的19點到今天的19點,為第四天。】
【百裡辛大人,該副本需要完成兩個任務。一個是找到眼睛的主人,另一個是找到掏眼睛的原因及凶手。】
【現在任務時間已經過半了,您有頭緒了嗎?留給您的時間不多了,您需要抓緊時間了。】
百裡辛:【大概有一點眉目了,謝謝你幫我梳理的行程,統妹,你真優秀。】
逃生係統在百裡辛腦海中的藍色大屏幕上呈現出了一個“(#^.^#)”的臉紅笑臉:【這是我應該做的,百裡辛大人,謝謝你的誇獎。】
逃生係統:【……】
有點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怎麼覺得臉有點疼?是因為羞愧嗎?
和道士結伴走到校園門口,百裡辛遠遠地就看到門口圍了一群人。
有幾個人扯著一個橫幅,上麵用紅色顏料寫了幾個大字:還陳平命來!
那幾個人手裡拿著喇叭,喇叭裡一遍遍地重複著相同的內容:“膽小鬼校方,還陳平公道!”
鮮紅的顏料從白布上一條條流下來,好像血液從傷口滲出一般。
學校的警衛擋在門口,想要驅趕這些人。
來來往往的老師和學生看到大橫幅,避之如蛇蠍地快速鑽進校園裡。
道士皺了皺眉,“陳平?他不是自殺的嗎?在這裡鬨什麼?”
扯著橫幅的是幾個穿著破舊衣服、打扮樸素的男男女女。雖然他們穿成這樣,不過骨子裡還是透著一種城裡人的精致。
其中有一個女人還是孕婦,孕婦挺著大肚子迎向警衛,歇斯底裡大叫:“我可懷孕了!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我如果流產了,你們學校吃不了兜著走!”
警衛們麵麵相覷,都忌憚得不敢動手。
除了扯著橫幅、放著喇叭的幾個人,在橫幅後麵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上了年紀的人。
那兩人臉上身上布滿了黃土地上的滄桑,他們無措地互相牽著彼此的手,畏畏縮縮站在橫幅後麵,目露膽怯地看著扯橫幅的這幾個人,看起來十分畏懼這幾個人。
如果百裡辛沒猜錯的話,這兩個人應該就是陳平的父母。
陳平是獨生子,算算年紀,他的父母不過也就才四十來歲左右。
大概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緣故,兩個人頭發花白,臉上一半掛著親人離世的哀傷,一半掛著被生活擊打後的茫然和麻木。
他們渾濁的眼睛中已經看不到任何對生活的期盼和希望,如今的他們就如同兩具行屍走肉,隻是艱難地生活著。
兩個四十來歲的人,看起來好像有近七十歲了。
道士也注意到了他們兩個,在陳平父母和那幾個拉橫幅的人身上來回掃了幾眼,“奇怪,這什麼情況?”
百裡辛收起來嘴角一直淺淺掛著的微笑,停下腳步看向那幾個人:“那幾個人應該是陳平借錢的高利貸公司。陳平死了,他們也要追著陳平的父母要錢。不過大概是陳平的父母沒有錢,他們才想出了這麼缺德的一招。”
道士:“拉橫幅在學校門口鬨事,逼著學校給陳平補償金,破財消災,這樣高利貸公司就能要到欠款了。這……也太毒了。那個男學生的事情我知道,這些混黑的,生前逼得債主自殺,死後還不放過他們的父母,不怕遭報應嗎?”
“如果怕遭報應,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乾這種事情了。”百裡辛站在道路的另一半,目光冰冷地凝視著那幾個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要有一點畏懼。或是畏懼倫常道德,或是畏懼鬼神,或是畏懼法律。”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喂,你!就是你!你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沒事兒趕緊滾。”舉橫幅的一個彪形男人注意到了百裡辛,伸著手朝著他用力一指。
百裡辛並沒有離開,反而走近了兩步。
等道士反應過來的時候,百裡辛已經快走到他們麵前了。
無聲地低咒了一句,道士隻好也硬著頭皮跟在了他身後。
看到人非但沒走,反而走過來,彪形男人威懾地揚了揚拳頭,“怎麼,想出頭?”
百裡辛看了眼那對夫妻:“陳平欠了你們多少錢?”
聽到百裡辛這麼一說,彪形男人和身邊舉著橫幅的另一個光頭男人對視一眼,“十五萬。”
百裡辛皺眉,“我沒有跟你們說話,我是問他父母。”
那對夫妻瑟縮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百裡辛:“最開始是借了兩萬,他本來以為很快就能還上,結果利滾利才一年的時間,就變成了十五萬。”
彪形男人糾正道:“又過了一個月,現在已經是二十萬了。”
那對夫妻聞言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百裡辛這時視線才看向彪形男人:“他們兩個好像很怕你們,你們怎麼他們了?”
彪形男人不以為意,“還能怎麼他們,兒子欠的錢,老子還天經地義,我們去問候二老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吧?”
百裡辛眉頭微蹙:“你們這是犯罪,你就不怕他們報警嗎?”
幾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忽然爆發出一聲大笑:“報警?哈哈哈,我們手裡還有陳平很驚喜的照片,他們敢報警,我們就敢讓陳平就算死了也能身敗名裂!為了他們的乖兒子,他們能忍得很。”
“二十萬是吧,這個錢我幫他還,”百裡辛的嘴角已經微微下墜,“你們放開他們,離開這裡。”
“你還?你是陳平什麼人?看你年紀輕輕,有這個錢嗎?”彪形大漢遲疑地打量著百裡辛,伸出手道,“我們就是想要回自己的錢,我們也不想當這個壞人。你現在就把錢給我,我們和陳平的債務一筆勾銷,我們立刻走人,絕不再叨擾二老一分鐘。”
彪形男人抖了抖手:“趕緊的,錢呢?”
百裡辛:“我現在沒有這麼現金,今天晚上,你們去金海高級公寓。我帶著錢,你們帶上欠條和那些驚喜照片。我給錢,你們給欠條和刪除所有的照片以及底片。”
彪形男人:“我們怎麼相信你沒有騙我們?”
百裡辛隨便從背包裡取出了一張道具金卡,雖然隻是道具卡,但卻是實打實的金子做的。
他的背包裡其實還有很多鑽石,但看這些人的素質,就算給他們拿出鑽石,他們也會以為是莫桑鑽。
對於這些人而言,樸實無華的金子反而更讓他們興奮。
果然,當金燦燦落在他們眼中的瞬間,幾人就像聞到了腐屍的禿鷲,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其中一個男人就要上前搶,百裡辛往身邊輕輕一個側身,另一隻手抓起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掰,男人立刻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彪形大漢瞬間怒目圓睜:“你敢傷人?!醫藥費5萬,一共二十五萬,否則我們公安局見!”
百裡辛隻是居高臨下地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醫藥費?他來搶我東西,我隻是出於自衛保護。真要報警,還不知道誰進去。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還有門口的監控都是證據,警衛大哥們,你們說,是不是他搶我東西在先?”
被cue到的警衛們想都不想連連點頭:“沒錯,就是你們搶東西,搶劫可是重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彪形大漢看著百裡辛不好欺負,想了一會兒後道:“既然你要當救世主,我們也不攔著。那你留個電話,晚上萬一我們找不到人怎麼辦?”
百裡辛淡漠地說出了自己的手機號。
彪形大漢很精明,還不忘撥通一下試了試,確定是百裡辛的手機號才將橫幅收起來,“奉勸你們不要耍花招,乖乖還錢。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廟,你如果隻是緩兵之計,阿姨和叔叔可要更加遭殃了,你可彆害了他們。”
扔下一句狠話後,幾人才罵罵咧咧離開。
他們一走,那對夫妻忽然跪在了百裡辛麵前,哭得撕心裂肺,讓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