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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視狼顧 玄箋 13027 字 9個月前

大年二十八, 顧宅燈火通明、兵荒馬亂。

突然暈倒的顧槐被送去了醫院, 顧硯秋、顧飛泉、賀鬆君一起在搶救室外等著。賀鬆君靠著顧飛泉的肩膀, 顧硯秋則背抵著牆,握著手機, 不時望向走廊儘頭, 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顧飛泉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睛。

身後傳來腳步聲, 三人一起看過去,李秘書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顧董呢?”手裡還抱著一疊裝在密封袋裡的資料。

顧硯秋朝搶救室點了點下巴,淡道:“在裡麵。”

顧飛泉此時也明白過來,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站在李秘書麵前頗具壓迫感:“李秘書,這是怎麼回事?”

李秘書跟了顧槐這麼多年, 倒不至於被這點氣勢嚇倒。

他看看顧硯秋, 又看看顧飛泉,長歎了口氣。

賀鬆君腦子雖然沒那麼好使, 但不至於到這個局麵還是傻的,她蹬蹬蹬踩著高跟鞋也過來了,指著李秘書的鼻子喝道:“你知道什麼, 快說。”

李秘書皺了皺眉。

他打一開始就不喜歡這位新顧太太,比沈懷瑜差遠了, 狐假虎威充滿了小人得誌的氣息不說,還對在顧槐身邊的人充滿了戒備, 他得虧是個男的,要是個女的說不定就被這位手撕了。

但李秘書畢竟是顧槐身邊的人,主要負責顧槐在公司的日常,和賀鬆君的交集並不多,是以忍受下來。

顧飛泉及時將賀鬆君的手拉了下來,賀鬆君回頭剛想對她這個在外人麵前下她麵子的兒子斥責什麼,便見顧飛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賀鬆君頓時不言語了。

李秘書看了顧飛泉一眼,微微點頭,而後推了推眼鏡,道:“顧董的身體其實早就不好了。”

李秘書將文件袋裡的一疊資料拿出來,是顧槐的病曆本、拍的片子和檢查報告,賀鬆君一把奪了過去,前麵都是些看不懂的專業名詞和龍飛鳳舞的醫生字跡,她飛快地翻動著,翻到最後的診斷意見。

她瞳孔驟然一縮,渾身脫力,差點跌坐在地上。

顧飛泉扶了賀鬆君一把,顧硯秋把她手上的文件接了過來,看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眼睛猝然睜大,難以置信似的,用拇指使勁在紙上蹭了蹭,那上麵的文字沒有任何變化。

她重重地倒了一口氣,踉蹌了一下,而湊過來的顧飛泉也看見了,兩個清晰的黑色字體——

肺癌。

顧硯秋把文件重新看了一遍,從後往前,再翻過拍攝的X光片,和相對應的醫師意見,抬頭寫著檢查時間,最早的一張顯示是今年年初,也就是顧硯秋回國前一段時間。

隨後出來的醫生也印證了這些報告的真實性。

癌症患者。

肺癌中期,已經開始轉移,還要進行進一步的檢查,才能決定是否適合手術治療。

來的所有人裡,李秘書是對顧槐的病情最熟悉的,之前每次都是他陪著做檢查開藥,所以全程都是他在和醫生溝通,有問必答,事無巨細。醫生詫異地望了望站在一旁安靜聽著的,據說是病人兒子和女兒的兩個人,看起來倒都是一副人中龍鳳的模樣,對自己親生父親的病情倒是不如一個外人了解,不禁暗自在心裡搖頭,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忙得不得了。

李秘書:“之前都是在一院做的檢查,所以醫生您看,等病情穩定了轉到一院是不是更方便一點?”

醫生點頭:“對,這樣的話等人醒了過兩天辦理轉院手續吧,一院的方琳醫生,在這個方麵有針對性研究,手術成功率也是最高的。”

顧硯秋一直沉默到兩人溝通完,才啞著聲音問了句:“我爸病情嚴重嗎?”

醫生看她嘴唇發白,兩隻手都在身邊握成了拳,生出了些許惻隱之心,道:“發現得算及時,情況沒有那麼不可挽回,還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可能性有多大?”

“看你父親的機體狀況還有後期情況了,這個不能做保證,一院的方琳醫生是你爸的主治醫師,她比我更了解,等轉院了你們可以問問她。”

“謝謝醫生。”

顧飛泉也朝醫生點了點頭:“謝謝。”

醫生交代完這兩天的注意事項,便點頭離開了。

顧飛泉把顧硯秋攥緊的手指掰開,一隻手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額頭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安撫道:“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相信……哥。”最後一個字他隻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若說顧飛泉對顧槐的病情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和顧槐相處不久,但是男孩子天生便有對父親的崇拜情結,這種崇拜在日複一日的相處與了解中被激發出來,帶出了新的依戀。

但顧飛泉更知道,顧硯秋才是和顧槐朝夕相處二十餘年、在他的嗬護下長大的親女兒,對顧槐的感情不知道比他深多少,現在最難過的應該是她。

顧飛泉一邊輕柔地拍著顧硯秋的背,一邊將目光落到了表情呆滯的賀鬆君身上。

顧槐沒醒,暫時不讓人進去。

賀鬆君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眼睛發直,嘴裡自言自語,默默地念叨著什麼。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麼會得癌症呢……還這麼年輕……”她手腳冰涼,剛剛醫生和李秘書說的那些話在她耳邊不斷回響。

——肺癌中期。

——之前就檢查出來了,一直瞞著你們,唉,顧董不讓說,除了我和他,還有主治醫師,誰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總想著趁著身體還好,把要辦完的事都辦完了,無牽無掛,沒想到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早知道自己得癌症了……他早知道……”賀鬆君念叨著,腦子裡紛紛亂亂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無法成形。

“要辦完的事……要辦完的事是什麼……”她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茫然地問自己道,“我嗎?”

無牽無掛?那她呢?又算什麼?

李秘書被突然暴起的賀鬆君揪住了衣領,嚇得喊了一聲,接著便去扳她手。

賀鬆君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李秘書一個成年男人居然沒能扳開,顧飛泉大踏步走了過來,把他媽媽的手從李秘書領口拉了下來,輕喝道:“媽,你乾什麼?”

賀鬆君轉眼瞪著他,兩眼通紅:“我乾什麼,你說我乾什麼?!”

顧飛泉皺了皺眉,直覺他媽媽這次發脾氣和以前的每次都不一樣。

賀鬆君不管顧飛泉,轉頭問李秘書:“他什麼時候查出的癌症?”

李秘書:“這……”

賀鬆君吼了一聲:“說!”

李秘書退了一步,躲開她再次抓上來的手,沒說話。

賀鬆君:“你說啊!”

一間病房的門被打開,護士出來提醒道:“病房門口不要喧嘩。”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她瀕臨崩潰,顧飛泉把賀鬆君雙臂抱住,以免她再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賀鬆君在兒子懷裡掙紮了幾下,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胸膛:“放開我!你放開我!”

顧飛泉悶聲受著。

賀鬆君終於安靜了,眼中簌然落下淚來,仰頭望著顧飛泉,目光裡無限悲傷:“你爸他明知道自己活不長了,為什麼還要娶我?”

顧飛泉眼眶酸澀:“媽。”

賀鬆君伏在兒子懷裡失聲痛哭:“這麼多年來,他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顧硯秋知道,她後來懷疑過她爸娶賀鬆君是她母親的遺願,現在看來,多半是真的。以顧槐的性格,如果要補償一個人的話,是不會在明知自己生命所剩無幾的情況下,還要去招惹一個多年前就傷害過的人。

她媽媽臨終前,知道顧槐身患絕症嗎?如果她知道,還會讓顧槐這麼做嗎?

而這些,現在隻有躺在病房裡的顧槐知道真相了。

顧飛泉來敲門的時候,手機通訊還連接著,後來的事情她都聽到了。林閱微本來是要來醫院的,顧硯秋以情況混亂而且她來了也幫不上忙為由拒絕了,林閱微給她留了條消息。

【我今晚不睡,等穩定下來,給我打個電話】

顧硯秋去走廊儘頭給林閱微打電話,那邊果然秒接,林閱微急聲問:“你爸怎麼樣了?”

顧硯秋現在一想到診斷腦子還是有點發懵,輕輕地吸一口氣,才說:“肺癌,醫生說是中期,更具體的還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顧硯秋嗓子帶了點哭腔,被她咽了回去,清了清喉嚨,低低地道,“醫生說有治愈的可能。”

“一定會治愈的,不是中期嗎,沒到晚期呢,你彆怕。”林閱微說,“要我過去陪你嗎?”

“我……”顧硯秋想說不用,但是她發現自己好像沒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沉默了數秒。

那邊傳來布料摩擦過沙發的聲響,林閱微幾步跑到了玄關,拿起上麵的車鑰匙,說:“我現在出門,醫院地址給我。”

又一聲遠遠的招呼聲,是對冉青青的:“媽你快去睡覺,我去趟醫院。”

顧槐送醫後,母女倆都沒睡,都坐在沙發上等著。

顧硯秋說:“先掛電話吧,我把定位發給你。”

顧硯秋把通話中的電話掛了,點開微信給林閱微發送了定位,大概要四十分鐘車程。林閱微開好導航後,再次將電話撥了回去。

顧硯秋接了,輕輕地問了聲:“怎麼了?”

林閱微一腳油門轟出去,驅車快速離開林宅,眼睛望著車燈照亮的路麵,說:“我不放心你,電話就這麼通著吧。”

林閱微:“手機還有電嗎?”

顧硯秋:“……有。”她晚上有給手機充電的習慣,出門前電量是滿的。

林閱微:“那就好。”她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麵對這種情況,隻會反複說“不要怕”“我很快就到了”“還有X分鐘”,顧硯秋卻在導航的背景音以及林閱微的人工報時中漸漸感到了安定的力量。

林閱微花了半個小時就到了,也不管車停得正不正,拔下手機就往醫院裡衝。

“幾樓啊?”她進了大門才想起來問。

“四樓,電梯往右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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