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山的官道上,一個接近百人的商隊正在蜿蜒前行,被守護在中間的馬車上堆滿了貨物。
這般一看就是肥羊的商隊,想一路平安十分困難,他們要麵對的不僅僅是土匪歹徒,更有一路上鄉鎮的豪強,尤其是怕被靈師盯上。
不過這商隊顯然是有備而來,守衛的成員一個個人高馬大身形彪悍,裡頭居然還有不止一個靈師。
為首的是個三十左右的彪形大漢,他手臂上肌肉強健,一看便知道不是好惹的。
此刻他騎在黑色的駿馬上,正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官道兩旁的小村落。
從進入瑞山開始,官道兩旁就變得熱鬨起來,隔一段距離便能看到村人聚居的小村落,裡頭不隻有賣吃食的,還有供路人投宿的,顯然此地來往商人極多,才會衍生出這樣的小村子。
大周百姓眼中偏遠的瑞山,竟是這般模樣,大漢忍不住想陷入深思。
就在這時候,一個騎著白色駿馬的少年人策馬過來,朗聲問道:“彭叔,沒想到瑞山居然這麼熱鬨。”
隻見他騎的馬威武彪悍,竟是沒有一點雜色,竟是比彭叔身下的那匹黑馬還要高大。
彭虎見他滿臉好奇,笑著解釋道:“這還未到瑞山城,等進了城之後,你便能瞧見如今大周最為繁華的地方。”
少年驚訝道:“彭叔,難道你覺得瑞山比京城和江南還要繁華嗎?”
“以前的瑞山自然不是,可現在的瑞山……”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少年似乎有些不服氣,掃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說:“哼,瑞山王就算會做生意,能賺錢,可也比不得咱們草原兵強馬壯。”
彭虎並未反駁,隻是提醒道:“小七,王爺雖然答應你跟著一起來瑞山,但你要記住,進入瑞山之後謹言慎行,這裡可不是蒙王領地。”
少年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說:“知道了。”
彭虎有些不放心,看了他一眼,又說:“尤其是你的身份……”
少年眼底閃過狡黠,笑道:“彭叔,您就放心吧,隻要您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彭虎卻有些憂心:“你不懂,瑞山可是藏龍臥虎之地。”
少年心底不服氣,問道:“彭叔,那位瑞山小王爺才十五歲,尚未及冠,聽說瑞山的事情都是太妃和幾位屬臣做主,他一直體弱多病,為何父王和您都這麼看重他。”
彭虎搖頭道:“你要這麼想就錯了。”
“瑞山王年少繼位,在短短八年間將瑞山從不毛之地,發展到如今這般程度,可不是那種無能之輩。”
少年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然說:“那我倒是想好好瞧瞧他。”
彭虎一聽倒笑了:“等進了瑞山你有的是機會。”
被他這麼一說,這位小名叫小七的少年,頓時更有興趣了。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彭虎說城外的瑞山不算什麼。
遠遠的,他們便瞧見瑞山城巍峨無比的城牆,那是近些年重新修整過的,竟是比京城的還要高大厚實許多。
通過城門,喧鬨聲一下子變大了許多,小七探頭望去,卻見道路兩旁滿是大大小小的商鋪,店家小兒熱情的招呼著,客來客往好不熱鬨。
抬頭望去,隻能瞧見高高低低的屋頂,望不到儘頭,小七忽然想起彭虎說過,瑞山城內如今有超過十萬人家。
再看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就連街邊小鋪子上都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讓他看得目不暇接。
彭虎的商隊熟門熟路的繞過幾條大道,終於到了一棟宅子麵前,那是他們常年來往走商,為了方便而購買的宅邸。
小七飛快的跳下馬,拍了拍白馬的脖子,這才驚訝道:“彭叔,瑞山果然跟其他地方大不一樣。”
彭虎笑問道:“哦,那你覺得哪裡最不一樣?”
他原以為小七會回答繁華,誰知小七略作思索,竟是回答:“這裡的老百姓安居樂業,人人臉上都帶著輕鬆的笑容,可見上位者是個寬容仁慈之人。”
彭虎一愣,看著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小七繼續說道:“更難得的是,在瑞山之外,普通老百姓見到我們商隊,尤其是瞧見幾位靈師大人的時候,都會表現的恭敬畏懼,可進入瑞山之後,百姓也有恭敬,卻不見畏懼。”
“彭叔,小七曾聽聞瑞山王乃是無靈者,所以對治下的無靈者百姓十分寬容,所以在瑞山備受愛戴,如今看來這話是真的。”
彭虎忍不住感歎了一聲:“你才剛剛入城便能看見關鍵,怪不得王爺答應你跟過來。”
心底又不免可惜,若七郡主是個男人,有這般聰明剔透的心思,王爺何必發愁繼承人。
小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說道:“彭叔,瑞山王因為自己是無靈者,所以對無靈者特彆好,他這樣不怕城中靈師心懷不滿嗎?”
彭虎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等你在這邊多住幾日便明白了。”
小七見他故意賣關子,哼了一聲也沒再問,心底卻迫不及待的想見見這位小王爺。
瑞山王府中,被人議論的趙懷正在練習涉及。
他手持一把火銃,這是工匠坊那邊失敗了無數次,在初代火銃上進行改進的最新產品,工藝已然十分不錯,但比起科技樹的記載還略差一些。
趙懷眯起一隻眼睛,隻聽碰的一聲,十米之外的靶子正中紅心。
他直起身來,開口道:“後坐力還是太大了,對使用者的力氣和準頭要求也高。”
陸池聽了,忍不住笑道:“這般遠勝過□□和刀劍的殺人利器,放到戰場上便是讓人心驚膽戰的神器,也隻有殿下還不滿意。”
受限於科技水平,趙懷也知道想達到他的理想值很難,聽了便笑:“本王自然得要求高一些,這樣工匠們才會努力改進。”
陸池又笑起來:“這話可不能讓趙大人和劉大人他們聽見,不然非得堵住王爺哭訴不可。”
“怎麼會,他們自己也沉迷於此。”陸池口中的兩位大人,就是力求攻克靈師難題的趙雲傾,和一心一意搞研究的癟老劉。
五年的時間,讓趙懷從孩童長成了頎身玉立的少年郎。
因為自幼習武,又有科技樹這個大殺器,趙懷如今身高挺拔,俊秀無雙,玉立千峰畫不如,讓瑞山太妃常常笑話他出門便能擲果盈車,倒是省了瑞山王府的買菜錢。
“王爺,蒙王府的商隊進城了。”陸遠濤進來稟告。
趙懷將火銃遞給下人,轉頭問道:“這次來了多少人?”
“86人。”若是彭虎在場,聽見這話怕會心驚,“其中有一人是生麵孔,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探子聽見他喊彭虎叔叔。”
瑞山一路上的小村落,既是百姓們謀生的手段,也為瑞山城起到哨崗的作用。
趙懷聽見陸遠濤特意提起這位少年,便知道他的身份有異,陸遠濤此人可從不會說一句廢話:“哦,他是蒙王子弟?”
陸遠濤分析道:“當年禪位一亂,蒙王嫡長子死在途中,蒙王膝下如今還有五子七女,符合年紀的隻有七郡主。”
“聽聞這位七郡主自幼聰慧,深受蒙王喜愛,比幾個哥哥還要有地位。”
這話倒是讓趙懷再一次想起五年前那場大動亂。
當時他將皇靈院有變故的消息傳遞出去,蒙王早已對朝廷不滿,竟大膽在新帝登基當日火燒皇靈院。
雖後來皇靈院礙於朝中謠言,不得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顯然靈師都是記仇的,怎麼可能輕鬆放過幕後之人。
於是便有了蒙王世子在歸途中偶染鼠疫、藥石不靈,鼠疫從這位世子爺的身上開始蔓延開來,愈演愈烈,甚至一度讓蒙王手底下的一個部落全部染病。
眼看領土要毀在鼠疫手上,蒙王狠下心,一把火將那個部落,連帶著還沒斷氣的蒙王世子一把火全給燒了。
當初點在皇靈院的那把火,變本加厲的還給了蒙王。
蒙王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計可施,再看隔壁韓王更是倒黴,新任韓王還未回到屬地,老韓王忽然暴斃,一群兒子奮起奪位,一個個手中拿著遺照,倒是讓遠在京城的新韓王身份尷尬。
如今過了五年,新韓王才將將把弟弟們收拾完,屬地卻也跟被犁過似的一片狼藉。
經此一事,蒙王韓王徹底明白,皇靈院就算成了病貓子,也不是他們能隨意招惹的病貓。
皇靈院一日不倒,他們想對付大周皇室便難上加難。
所以這些年來,三位異性王之間的聯絡越發頻繁,尤其是蒙王,打著做生意當借口往瑞山派出商隊,密信送了一打,頗有幾分要抱薪取暖的意思在。
“七郡主……”趙懷不知想到了什麼,皺眉道,“這蒙王打得什麼主意?”
陸遠濤露出幾分看好戲的模樣,笑著說道:“殿下,想必蒙王也知道殿下還未婚配,想結一個秦晉之好。”
一提起此事,趙懷的臉都黑了,一臉無奈的瞧著看好戲的人。
他才十五歲,自己都隻是個孩子,身邊人卻已經急得不得了,尤其是瑞山太妃簡直三天兩頭的相看媳婦。
趙懷這時候不得不感謝自家親娘眼光高,否則的話他早就被定下一門媳婦了。
陸遠濤調笑過後,倒是嚴肅的提醒道:“殿下要早做準備,不隻是太妃和蒙王,隨著殿下年紀越來越大,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想借婚事,插足瑞山內政。”
聽見這話,趙懷也歎了口氣,他倒是想求一個可心可意的新娘子,但理智上卻明白,身為瑞山王,他的婚姻首先要考慮的卻是政治。
趙懷得到新火銃的好心情都被澆滅了大半,還沒開竅的小子不懂媳婦的好,他隻覺得麻煩,於是悻悻然的回到涼亭中,一把將趴在那兒打瞌睡的圓滾滾抱在懷中擼了兩把。
八年時間,趙懷從玉雪可愛的小世子,長成了頎長玉立的瑞山王,圓滾滾卻依舊還是那個胖乎乎的半成年模樣,時光的魔力在它身上消失了。
這大約是上天對於靈獸的最後一點厚愛。
以前趙懷隻能背著圓滾滾走,背起來圓滾滾的小jiojio還能碰到地麵,但是現在趙懷能一把將它公主抱起來,從王府門口抱到後院也不累!
摸夠了,擼爽了,趙華這才示意陸遠濤和陸池坐下。
因為都姓陸的緣故,在陸遠濤揚名之後,常有不知內情的外地人以為他跟陸池是兄弟,實際上兩人的關係卻不算親近。
或者說,陸遠濤才能出類拔萃,卻太過於鋒芒畢露,與趙懷手底下原本的那幾人都不算親密,也可能這是他特意為之。
畢竟陸遠濤一來便占據了趙懷身邊第一謀臣的位置,備受信任,若還要跟瑞山幾個屬臣關係親密,那即使是心胸寬大有容人之量的趙懷,恐怕也會審視著看他。
瑞山發展迅速,但趙懷身邊的人卻慢慢固定下來。
這幾年瑞山世家可著勁往趙懷身邊送人,趙懷也將其中的可用之才留下,可如今最受重用的依舊是才智過人的陸遠濤,最受信任的依舊是陸池和王昊,演武場那邊更是馬漢和瑞山太妃的天下,倒是工匠坊和長吏府多了一些人。
又因為陸遠濤和陸池是陪伴趙懷最多的人,如今瑞山百姓常用瑞山雙陸來稱呼他們。
此刻陸遠濤和陸池也是一左一右落座。
圓滾滾一點兒也不介意被當成玩具擼毛,還調整了一下姿勢,把大腦袋枕在趙懷腿上,讓他能直接把果子塞進自己嘴巴裡,懶洋洋的模樣可愛無比。
吧唧吧唧嘴,嫌棄這顆不夠甜還要另一顆,它也不自己動手就在那邊哼唧哼唧,自有趙懷喂它。
陸遠濤看著這一幕,眼底露出笑意,忍不住說了一句:“怪道這些年瑞山人來人往,卻少有人相信圓滾滾真的是凶猛的靈獸。”
這對瑞山王府而言是好事,正因為輕視,所以這些年栽在圓滾滾手中的靈師數不勝數,來多少殺多少,一個也彆想活著離開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