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身份不明的女子交給了趙雲傾,趙懷便十分放心。
隻是撇開那女子不提,趙懷思來想去總覺得心底不安:“陸先生,她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絕非巧合,京中或許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變化。”
陸遠濤立刻道:“屬下這就派人查探。”
瑞山在京城自然是埋了探子,隻是京城是皇靈院的地盤,那幾人能留到現在實屬不易,不到危急時刻陸遠濤也不會輕易用他們。
最近看似風平浪靜,但平靜的湖麵下,似乎醞釀著更大的波濤。
趙懷在這方麵分外的敏銳,他不但讓陸遠濤查探京城消息,還將馬漢陸池喚道跟前,針對瑞山布防再一次叮囑,勢必要將瑞山守得如同鐵桶一般。
慕容嫣然和京城的事情還沒消息,趙懷倒是終於見到了蒙王的七郡主。
七郡主是跟著彭虎一塊兒進來拜訪的,若不是趙懷對蒙王一事有所懷疑,他並不一定會抽出時間來見他。
陪他召見彭虎的,自然還是陸遠濤和陸池兩人。
彭虎依舊是那個看似豪爽,其實沉穩謹慎的草原漢子,而他身後跟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麵目清雋。
若不是提前知道,趙懷乍一看也很難分辨那是個姑娘家,隻見她畫醋了美貌,膚色也顯得略黑,穿著勁裝動作豪邁,並無幾分女子嬌氣。
裝得倒是很像!
趙懷掃了一眼便不再注意,轉頭與彭虎交談起來,問起蒙王的家常話。
彭虎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瑞山王,但此刻卻分外謹慎,心底奇怪為何這位王爺會忽然要見他,以往不都是讓趙管家或王長吏出麵處理。
難不成這位小王爺手眼通天,在短短幾日內便察覺他們來意不成?
心底嘀咕著,彭虎忽然聽見一句話,頭上的冷汗差點低落下來。
“彭先生此次前來,除了做生意,蒙王可有其他交代?”趙懷開口問道。
隨意一問,卻讓彭虎暗暗皺眉,隱約察覺趙懷語氣中的試探:“不知王爺是指何事?”
趙懷輕笑了一聲,反問道:“彭先生這話實在是無趣,蒙王與本王向來交好,這麼多年來合作愉快,如今要拖本王下水卻一句實話都不說,難道這就是蒙王的誠意?”
七郡主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朝著彭虎看去。
彭虎卻已經冷靜下來,歎氣道:“出發之前,王爺便說此事定然瞞不住瑞山王,事實果然如此。”
七郡主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驚異幾乎藏不住,但她下意識的低頭掩飾,以免自己在趙懷麵前露出膽怯來。
彭虎歎了口氣,開口道:“不瞞瑞山王,我們王爺多方打探,得知京城太上皇已經去了。”
“什麼?”趙懷心中早有準備,聽見這話也是一驚。
太上皇雖然纏綿病榻多年,身體一直好好壞壞,但怎麼可能忽然去了,而且那可是太上皇,死了之後又怎麼會不發喪?
他看向陸遠濤,後者微微搖頭,顯然並無接到消息。
“蒙王可有把握?不會又是假消息吧?”
彭虎又說道:“十有**是真的。”
趙懷的心思飛轉,太上皇如果真的死了,那瑞山為何沒有收到消息,是京城那邊的人出現了什麼問題嗎?
再想到忽然出現的慕容嫣然,趙懷忍不住心生懷疑,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巧合了。
“他還是皇帝的時候,尚且奈何不了蒙王,如今已是太上皇,死了又能把蒙王如何?”
彭虎歎氣道:“怕隻怕還有後招,如今的皇帝越發瘋癲,有時候反倒是比正常人更可怕。”
這話趙懷也同意,先帝雖然陰狠毒辣,但卻是個聰明人,正因為他聰明人還要臉,做起事情來反倒是有跡可循,且也有顧忌。
可如今的新帝卻不同,他上位之後一連串的騷操作,已經惹得民怨四起,這位皇帝卻壓根不在意,是個心底沒有國的!
彭虎苦笑道:“蒙王不如韓王聽話,也不如瑞山能給予重金賄賂,如今便是新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蒙王也不得不尋求外力。”
趙懷眯起眼睛,淡淡道:“蒙王倒是看得起本王,隻可惜瑞山距離蒙境千裡之外,隻怕是有心無力。”
彭虎卻問:“瑞山王殿下莫非想看著朝廷蠶食藩王?等到那個時候,瑞山也便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趙懷自然也是不想的,但他也信不過蒙王,便轉而問道:“太上皇駕崩,朝廷卻秘而不宣,蒙王可查探到原因?”
“左右不過是,時機未到。”彭虎說道。
七郡主欲言又止,一顆心砰砰砰亂跳,她方才剛進來的時候還有心情欣賞趙懷的美貌,如今卻被嚇得臉色發白,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
若不是顧忌身份,七郡主怕是都要忍不住質問彭虎了。
趙懷的目光從他們兩人臉上掃過,忽然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還有時間,不如請彭先生稍安勿躁,且等本王查證消息。”
彭虎沒想到他這麼說,微微皺眉。
陸遠濤笑著說道:“就算朝廷忽然派兵攻打蒙王,一時半會兒也打不下來,你急什麼?”
彭虎卻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殿下,這是王爺交代一定要親手送到殿下手中的密信。”
趙懷心底越發覺得怪異,若說蒙王急著跟他聯係,彭虎幾人入了城卻不進王府,若說不急,他隻簡單一問,彭虎卻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來。
一時倒是讓趙懷摸不清這蒙王的意思了。
陸池伸手接過信件,檢查無誤才遞到趙懷手中。
拆開信件,趙懷一目十行讀完,眼神怪異的看向那位七郡主。
“蒙王的意思本王知道了,在事情不明之前,不如請彭先生二人在王府住下,也好讓本王保證你們的安全。”
七郡主臉色一變,彭虎卻神態自若的答應下來。
等安頓好兩人,趙懷將手中密信遞給陸遠濤:“你也看看。”
陸遠濤接過手一看,臉色也是一變:“韓太妃好大的膽子。”
陸池奇怪問道:“這又跟韓太妃有什麼乾係?”
陸遠濤解釋道:“太上皇是否駕崩尚未可知,但韓王是真的死了。”
當年太子繼位一事,鬨得韓王哭著喊著將位置傳給了嫡長子,但這新上任的韓王位置都沒焐熱,從京城回去就來了一場爭奪王位的大亂鬥。
老韓王和新新韓王可沒少鬨笑話,後來的短短五年內韓王連換了三任,而最新一任的韓王是個六歲稚童。
顯然這位稚童沒有趙懷的好運氣,他親爹早死了,親娘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全把這年幼的韓王當做傀儡,是韓王領土實際上的掌權人。
偏偏這女人玩公宮鬥是好手,在治理上卻一團糟,甚至公開養麵首,羅列各種苛捐雜稅,讓韓王領土的百姓過得還不如新帝治下。
如此倒行逆施,以至於後來幾年趙懷都懶得與之為伍,不過是隨意應付了事。
但無論如何,韓太妃是韓王的親生母親,隻要韓王活著,她也還算名正言順的統治者。
可是現在,年幼的韓王死了,並無留下血脈,其餘的韓王血脈卻都已經被屠殺殆儘。
韓王一死,韓太妃便心知自己死期到了,不管是韓王屬臣,還是朝廷皇室,都不會輕饒了她,為了保住性命和自己的榮華富貴,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蒙王在信中寫下幾個字:韓太妃通敵,與虎謀皮。
一連串的消息,打得瑞山措手不及。
陸遠濤眉頭緊鎖:“如果消息是真的,朝廷很可能以此為借口,讓王爺您入京勤王。”
陸池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奇怪問道:“那皇帝為何要隱瞞太上皇已死的消息?勤王又不需要太上皇活著。”
陸遠濤猶豫道:“莫非他也知道自己人緣太差,所以想扯著太上皇這個旗幟?”
趙懷皺著眉頭,忽然問道:“陸先生,你說蒙王這封信有幾分真,幾分假?”
陸遠濤卻說道:“其餘真假不論,但蒙王說願意以七郡主為質,結秦晉之好八成是真的,事成之後二分天下,肯定是假的。”
趙懷挑眉,嗤笑道:“本王也是同感。”
他雖未親眼見過蒙王,但也知道這位絕不是那種和善之輩,相反,蒙王是三位藩王之中攻擊性最強,實力最強大的王爺。
趙懷忽然問道:“太上皇前腳駕崩,後腳韓王就死了,韓太妃竟敢不惜與蠻族合作,引狼入室,這事情不對。”
陸遠濤也覺得不對,但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表麵看哪裡都合理,韓太妃那般窮奢極欲之人,瘋狂的做下這樣的事情不難理解,可就因為看著合理,反倒是讓人心生警惕。
趙懷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說:“讓趙雲傾加快速度,或許能問出一二來。”
另一頭,被帶到瑞山王府小院子裡的七郡主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便問:“彭叔,你難道沒有事情要告訴我?”
彭虎苦笑一聲,迎著七郡主惱怒的眼神,硬著頭皮說道:“小七,不是彭叔不願意告訴你,是王爺不許我告訴你。”
七郡主一腳踹飛了桌子,怒道:“什麼事情我不能知道,到了瑞山,你倒是一五一十全告訴了瑞山王,難道他比我還可信?”
彭虎隻得說:“小七,你信彭叔一句話,知道的越少,人才活得痛快。”
七郡主的臉色陰沉下來,忽然問了一句:“彭叔,父王要將我賣給瑞山王,卻一直瞞著我,是怕我心中惱怒路上逃了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彭虎忙道。
七郡主卻嗤笑道:“如今我們都在瑞山王府,插翅難飛,你還不跟我說實話?”
她自嘲笑道:“你放心,事關父王大事,本郡主就算任性,也不會破壞他的計劃。”
彭虎見她臉色沉靜,到底是歎了口氣,將蒙王計劃慢慢道來。
諸多的消息一塊兒傳來,就像一件上好的絲綢被按在地上摩擦一陣,滿是線頭卻又無從找起。
趙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偏偏在王府內苦思冥想也想不通,即使□□圓滾滾也舒坦不了,難得的坐立不安,見狀他索性便又帶著陸池出門了。
這一次他沒去演武場,反倒是往農莊上跑。
瑞山早已不是五年前的模樣,若有人仔細去看,便能發現道路兩旁的水稻都比外頭的高一些,壯一些。
這些年來瑞山還算風調雨順,即使有小災小難也在王府的掌控之下,所以才有了如今蒸蒸日上的日子。
但凡有些誌氣,勤勞肯乾的人家,如今都造起了水泥房子,比茅草屋子避寒,比土房子乾淨,十分受老百姓的喜歡,連新媳婦也喜歡挑有水泥房子的人家嫁。
因為連年引進人口,瑞山本地百姓也繁衍生息,村落變得越來越大,再不是曾經人煙稀少的模樣。
一望無際的稻田,吹過的風都帶著稻香味道,開闊的視野讓趙懷的心情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