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頭簪竹葉草,王昊簪著苦薏,陸遠濤則是菖蒲,三位貴人,居然無一人簪名貴之花,都是在瑞山隨處可見的野花。
在場眾人心底一驚,一些特意尋來名貴簪花的靈師下意識的去撫摸冠上鮮花,卻已經為時過晚,這時候也替換不得,隻得安耐住性子。
“學生參見瑞山王!”
“學生參見王大人,陸大人。”即使明知道陸遠濤是無靈者,在場靈師也不敢顯露半點不敬,畢竟誰都知道這位是王爺麵前的紅人。
兩人點了點頭,
白玦立刻打起精神來,雙目灼灼的盯著走在最前麵的趙懷。
“完了,瑞山王頭簪竹葉草,王靈師簪苦薏,陸大人簪菖蒲,都是尋常可見的野花野草,我卻帶著一朵金星牡丹,這不是礙著他們的眼?”
白玦聽著耳旁的擔憂抱怨聲音,心思也難免浮動起來,他伸手摸了摸發髻,上麵簪著一朵水仙,倒不算過分顯眼。
“也許瑞山王的意思是,人無貴賤。”白玦如此說道。
身旁幾人一想也覺得有可能,畢竟瑞山王是出了名的喜歡無靈者,這麼一想,通過科舉終試的喜悅都散去了一些,彼此心底都有些忐忑。
趙懷卻想沒看到他們的臉色,施施然坐下之後才朗聲笑道:“諸位靈師不必多禮,請坐。”
“本王還是第一次參加簪花宴,聽聞曆來簪花都十分熱鬨,是難得的風雅盛景,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群英薈萃看著都讓人心中歡喜。”
趙懷原本就生得唇紅齒白,微微一笑梨渦微旋,一雙星眸一掃,在場每個靈師都有一種他正看著自己的錯覺。
頭頂簪花更襯得他眉目如畫,分明帶著盈盈笑意,卻讓人不敢小覷。
在場所有靈師都見識過這位瑞山王的手段,自然不會以為趙懷真如外貌這般,是個和善溫柔之人。
大周的簪花宴確實風雅,一群靈師在一起暢談風月,飲酒作詞,誇張些的甚至還有美女佳人紅袖添香。
但這在趙懷這兒統統沒有,一群簪著鮮花的靈師排排坐,桌上隻放著水果和點心,沒有酒水,也沒有佳人,更沒有紙筆。
沒等靈師們心底嘀咕,趙懷朗聲笑道:“不過本王覺得,曲殤流水未免無趣了一些,既然開科舉擇人入仕,就合該見見諸位的真本事才對。”
“諸位靈師意下如何?”
在場的靈師臉色微微一變,雖說靈師以靈力入仕,可說到底都是文人,靈力衰微之後,靈師早已不是上古時期無所不能的存在。
有靈師鼓起勇氣問道:“王爺說得有理,詩詞歌賦固然文雅,但對治國治家並無益處,隻是不知依王爺之意,如何才能彰顯本領?”
趙懷忍不住多看了這人一眼,笑著問道:“這位靈師是?”
“平川沈巽,拜見瑞山王。”此人便是平川淪陷之後,可著勁想靠瑞山王發家的其中之一,沈家在平川隻是平平無奇的小世家,但這沈巽本人卻是個極為會鑽營的,他甚至願意放棄進士的身份,以白身重新參加瑞山城科舉。
趙懷一聽名字,便想起此人是誰。
在此之前,陸遠濤曾與他提起過沈巽,評價道:若不是出身拖累,早已青雲直上。
沈巽所在沈家被打壓的厲害,他年幼喪父,乃寡母一手帶大,在群狼環伺中扶持著風雨飄搖的沈家不倒,可見厲害,但正因為如此牽製住他太多心力,以至於前途受阻。
“原來是沈靈師,久仰大名。”趙懷適時露出欣賞的笑容。
沈巽心頭一跳,暗暗揣測瑞山王這話裡頭的深意。
沒等他想出一個所以然來,便聽見趙懷繼續說道:“本王聽說沈靈師曾提出過疏平川之河,通天下之道,深感興趣,等簪花宴後,不如請沈靈師入府詳談。”
此話一出,在場靈師臉色又是微微一變,不少人暗自打量著沈巽,甚至覺得這沈巽恐怕早就與瑞山王府搭上了關係,否則他原本就是進士,何必再來參加科舉。
無論旁人怎麼想,沈巽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行禮道:“多謝王爺,沈巽一定知無不言。”
眼看已經有人拔了頭籌,白玦急了,他原本就是個沉不住氣的,此刻跳出來朗聲道:“還請王爺出題,我等定當全力以赴,讓王爺滿意。”
趙懷瞧了他一眼,顯然也認出他是誰,微笑道:“既然諸位都是靈師,自然得讓本王見識一下靈力的妙用。”
說著,趙懷擊掌三下:“抬進來。”
話音落下,隻見四名壯漢抬著一個木架子走進來,那木架子極沉,四個人鬆手的時候,架子落到地上發出轟然之聲。
“王爺,不如讓陸某代勞。”陸遠濤起身笑道。
趙懷比了個請的手勢,陸遠濤漫步走過去,伸手撤掉了木架子上的紅綢緞,綢緞落下,卻見裡麵是一副大周全景圖。
這圖乃是鋼鐵所鑄,難得的是纖毫畢現,竟是將整個大周還原到了方寸之間。
陸遠濤笑著說道:“此乃工匠坊花費三月才鑄造而成,與如今的大周一般無二,不如請諸位靈師上前來看,以靈力推動其中機關,再現中原盛景。”
一番話,頗為挑動人心。
白玦當仁不讓的上前查看,他原以為用靈力推動地界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誰知道靈力一施展才知道如泥牛入海,竟是動彈不得。
很快,其餘上前來的靈師也發現了這一點,這幅盛景圖不知為何所作,他們使用十分的靈力,居然還推不動一塊看似輕薄的界碑,更彆提移山倒海之能。
沈巽自問靈力出眾,但此刻站在人群之中,也是愁眉不展。
他下意識的往後看去,卻見趙懷含笑不語正看著他們。
而瑞山王身旁站在陸王兩人,臉色也是淡淡,並無一絲異樣。
難不成瑞山王故意弄來這東西,給他們這群靈師當下馬威?
不隻是沈巽,其餘人也這麼想,臉上難免露出幾分異樣來。
倒是沈巽心思一轉,又覺得不太可能,趙懷既然開了科舉,何必這般,這樣做對瑞山王府有什麼好處?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一定有他沒有注意到的事情,沈巽擰緊眉頭,一雙眼睛在那副圖上巡視。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盛景圖上時,一聲弓弦鬆動的聲音傳來。
趙懷的臉色驀然一變,但守護在暗處的陸池動作更快,射出的刀背擋住那暗處的弓箭。
“有刺客!保護王爺!”
王昊已經擋在瑞山王身前,一股靈力蕩開行程保護傘,而陸遠濤雖是文人,也守在趙懷身側,反倒是趙懷神色鎮定。
負責保護瑞山王的侍衛們從暗處衝出,瞬間將趙懷團團包圍不說,手中刀劍朝外。
反倒是從未見過這般厲害的靈師們驚慌失措,尤其是弓箭聲音不斷,鮮血和慘叫聲讓他們更為心驚,竟有人失去分寸竄逃。
原本草木茂密,鮮花盛開的院子,反倒是成了此刻的保護傘,讓侍衛一時之間發現不了躲藏在暗處之人。
“情況不對勁!這裡是瑞山城,什麼刺客能深入瑞山?”沈巽腦中閃過一個心思。
白玦卻比他簡單許多,他在發現刺客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不但不逃,反倒是衝出來護駕,大喊道:“有我在,誰都彆想傷害王爺。”
那決絕的姿態,讓趙懷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暗道白老頭倒是生了個有意思的兒子。
白玦大聲一喊,倒是讓其他靈師也回過神來,紛紛喊著護駕。
這場刺殺開始的突然,結束的飛快。
靈師們尚且驚魂未定,陸池已經手刃刺客,他還想留下一二活口,可惜這些人都是死士,一旦被抓便咬破毒囊自儘。
很快,十二具屍首被抬到了一起。
“王爺,刺客有十二人,無一活口。”
趙懷點了點頭,似乎習以為常,笑著說道:“今日是簪花宴,不要因為幾個刺客敗壞了大家的興致,諸位靈師不必在意,我們繼續。”
可院子裡還縈繞著血腥味,靈師們哪裡還有方才的心思。
趙懷見狀,笑著問道:“諸位將來都是要為瑞山效力之人,怎麼瞧著都被嚇壞了?”
他臉色慢慢冷下來:“瑞山正處於風雨飄搖中,上了這艘船,注定要經曆鮮血,諸位若沒有這個勇氣,不如趁著今日早早離開。”
“白玦願為王爺,願為瑞山拋頭顱、灑熱血,視死如歸,在所不辭。”白玦這一次拔得頭籌,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其餘靈師怎麼可能在這個關頭離開,紛紛表示跟隨瑞山王。
趙懷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
問題又回到了那盛景圖上,十二具屍體被抬走,隻有血腥味依舊遺留在院子中。
可這一次的刺殺,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意識到瑞山王絕非心慈手軟之輩,刺殺看似突然,卻壓根沒傷到瑞山王一根毫毛,受驚之後,這位王爺不急著離開,那份淡然是經曆過鮮血才能曆練出來的。
是啊,趙懷略帶稚嫩的清秀模樣,讓眾人幾乎忘記,這位瑞山王經曆過長嶺馬道伏擊,率領瑞山營回援,將蠻族十萬大軍斬殺於此。
如今那蠻族大皇子還在瑞山的地牢之中,生死不知。
沈巽連忙收斂了神色,心底猜測此次刺殺是不是趙懷故意為之,測試他們這群靈師的一個手段,相比起眼前這古怪的盛景圖,似乎刺殺更能體現出靈師的優劣。
這般一想,沈巽忍不住後悔起來,不斷回想方才自己的表現。
他偷偷看了眼那白玦,暗道這小子年紀不大,本事倒是不小,不愧是白家出來的。
正在這時候,他瞧見白玦苦思冥想不得其解,靈力幾乎耗儘之後,忽然伸手去推了一把那界碑。
白玦的動作太過突然,以至於在場所有人都沒能來得及阻攔。
眼睜睜的看著白玦細嫩的手指頭一戳,界碑就這麼直接倒了下來。
白玦也沒想到自己一手指給戳倒下了,臉都嚇得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