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的臉色微微一變,就連趙懷也露出幾分詫異。
其餘人一陣議論紛紛,不知道這薑元良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心底嘀咕:這薑元良要讓王靈師幫什麼忙?昨日那麼多的靈師,可都沒有施展餘地。
趙懷笑著看向王昊:“王靈師,那你便過去搭把手吧。”
王昊施施然站起身,走到薑元良的身邊:“你想讓我幫什麼?”
薑元良指向那座巍然不動,前一天困住了所有靈師,這一日又困住了這些無靈者的盛景圖:“還請王靈師施展靈力。”
“他這是要做什麼?”
“昨日那些靈師都說了,無論輸入多少靈力,這盛景圖都毫無變化。”
“哼,嘩眾取寵之輩。”
王昊背著手,走到盛景圖麵前,右手掐出一個法決施展,一道為不可見的靈力從他體內抽出,擊中了那似乎被焊死的界碑。
下一刻,一片嘩然。
那微不足道的靈力下,界碑轟然倒塌。
薑元良如釋重負的一笑,對王昊感謝:“多謝王靈師相助。”
王昊原本就是沉默之人,此時臉上也並無特彆神色,轉身走了回去,但與他熟悉的趙懷卻知道,王昊心情十分不錯。
薑元良再次長揖:“殿下,難題已解,大周之外,儘可瑞山。”
趙懷還未說什麼,便有人不滿的跳出來:“你這是作弊,這是王靈師推倒的界碑,與你薑元良有什麼關係?”
“就是,王靈師靈力高強,是王爺座下第一靈師,瑞山境內無人可出左右,他能推到界碑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王爺,這薑元良無甚本事,偷奸耍滑卻是好手,王爺絕不可被他騙了。”
誰知趙懷並不惱怒,反倒是大笑起來,拍掌說道:“薑先生足智多謀,慧心妙舌,深得吾心。”
這句話像是白綾,勒住了那些質疑的喉舌。
趙懷走下台階,拉住薑元良的手:“請,與本王入內室詳談。”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瑞山王拋下還在參與簪花宴的人,直接拉著薑元良就走了。
陸遠濤笑盈盈的看著在場眾人,朗聲道:“薑元良已經答出難題,諸位若還未想明白,不如繼續看看這盛景圖。”
驀然,有人臉色一沉,低聲道:“該死,我早該想到的。”
“這……瑞山王竟是這個意思?”
“怪不得今日掀開紅綢的是王靈師,而不是陸大人,原來王爺早有提示……”
可現在後悔也遲了,瑞山王已經帶著薑元良離開,他們再想要在王爺麵前露臉,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趙懷一路拉著薑元良走進內院,才笑著問道:“薑先生是從何時猜到的?”
他越發的親近,薑元良反倒是越發尊敬,不敢有絲毫懈怠:“不瞞王爺,薑某昨日打聽了簪花宴事宜,心底略有猜測,今日見王爺與兩位大人佩戴月季,又是王靈師下場掀開紅綢,便猜到幾分,卻無十分把握,隻能大膽一試。”
趙懷忍不住笑道:“原來本王留下這麼多破綻。”
薑元良忙道:“王爺是故意給學生們留下線索,免得眾人愚鈍,不解王爺用心。”
趙懷笑盈盈的看著他:“哦,那你說說本王有何用心?”
薑元良再次作揖:“王爺為了瑞山城用心良苦,此次靈師科舉與無靈者科舉,外界議論紛紛,靈師與無靈者也有針鋒相對之意,可對於瑞山而言,隻有兩者同心協力,才能共創繁榮。”
“昨日王爺簪竹葉草,今日卻佩月季,身邊隻帶王靈師與陸大人,兩日的盛景圖看似為難,實則想要挪動界碑卻簡單的很,處處都為警醒世人。”
薑元良也是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他與所有人一樣,都覺得瑞山王自身是普通人,所以分外想要提拔無靈者,變相的打壓靈師。
可今日之後,他驚覺一件事,那就是瑞山王可不隻是普通的無靈者,他是瑞山的王。
站在高處的瑞山王,看到的是瑞山的未來,心底並不希望瑞山之內的靈師和無靈者水火不容,相互拖後腿。
薑元良不斷回想,也覺得出了一身冷汗,在科舉開始的時候,靈師與無靈者之間便互相不順眼,隨著時間不但沒有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
正因為如此,趙懷才會在簪花宴抬出盛景圖,用那幅詭異的圖告訴眾人,沒有無靈者,靈師壓根不能成事,反之亦然,他們是相生相克的,誰也離不得誰。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薑元良便知道想要打動這位瑞山王不需要花花招式,隻需要證明一點——你對瑞山有用。
果然,趙懷聽了這番話之後,臉色越來越和緩:“薑先生深得我心。”
薑元良朗聲道:“今日之後,瑞山靈師與無靈者之間,定能化乾戈為玉帛,齊心協力,使瑞山成為天下之主。”
趙懷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來說話:“承你吉言,瑞山強盛,吾等得興。”
他又問道:“薑先生心底良策,可與本王細細道來。”
薑元良笑道:“在此之前,還請王爺恕罪,薑某鬥膽猜測瑞山布局。”
“儘可暢所欲言,本王不會怪罪。”趙懷笑道。
“薑某請問王爺,瑞山得平川之後,可是要修生養息,發展瑞山軍,等到可趁之機?”
趙懷眼神一動,並不否認:“說的不錯,本王這是如此打算。”
“那王爺可曾想過,瑞山休養生息,各地指揮使和蒙王也會休養生息,有時間坐大,等到那時候,大周的混亂有增無減。”
趙懷歎了口氣:“本王何嘗不想一鼓作氣勢如虎,可惜瑞山營將將一萬人,不提徐洲魯源,在平川便耗損不好,經不起長途遠征,到時候隻會落入被動之地。”
瑞山軍的發展實在是太慢了,精銳太少,趙懷壓根沒底氣真的去圍攻朝廷,彆看現在各地指揮使各自為政,不聽朝廷號令,但瑞山真敢打到京城,他們便會撲上來撕咬。
北伐的利弊,趙懷與陸遠濤等人都知道,也知道此刻休養生息也等於給了其他人緩和的時間,可耐不住手中兵力不足。
薑元良卻笑起來:“瑞山大敗蠻族十萬大軍,恐怕瑞山城之外,無人會相信王爺手中隻有一萬人。”
趙懷卻道:“真的打起來便知道了。”
薑元良卻說:“若薑某能兵不刃血,使王爺繼續北伐呢?”
趙懷眼神一動,看著他笑而不語。
薑元良拱手說道:“瑞山看似如日中天,實則地處偏僻,領地麵積不足大周四分之一,占地太少,人口稀缺,休養生息固然重要,能夠為瑞山營提供源源不斷的壯丁,卻不能坐視瑞山之外平靜無波。”
趙懷自然知道這一點,他派人打探蒙王消息,知曉蒙王將死,蒙地必亂才放心。
隨後陸遠濤親自出手,不斷挑撥各地指揮使,曹錯與皇室之間的關係,就是想讓他們繼續內耗,給瑞山城休養生息的時間。
趙懷歎氣道:“讓大周內耗,談何容易。”
薑元良卻尤嫌不足,繼續說道:“臣有一計,能使瑞山坐收漁翁之利!”
趙懷挑眉看著他。
薑元良吐出四個字:“墳林坑殺。”
趙懷心頭忽然一跳。
薑元良繼續說道:“王爺有神眷可造盛景圖,何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趙懷神色一沉:“你想讓瑞山坑殺朝廷大軍?”
他立刻反對:“不行,兩軍對戰或有傷亡無可避免,坑殺一舉絕不可再行。”
趙懷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但他知道這是大周內戰,犧牲的將士都是大周的百姓,坑殺看似痛快,其實後患無窮,隻能不斷削減大周實力,使得內憂外患。
“你太高看瑞山的靈師了,本王不知朝廷如何做到墳林坑殺,但以瑞山的情況,就算本王想也做不到,再者,本王並不想。”
說到這裡,趙懷看著薑元良的眼神帶上了一絲不善,若薑元良隻有這樣的毒計,可不足以讓他重視。
薑元良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他起身請罪:“請王爺息怒,王爺寬厚仁愛,愛明如子,是薑某唐突了。”
趙懷隻淡淡的看著他:“薑先生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薑元良開口說道:“周帝倒行逆施,百姓怨聲載道,如今各地指揮使心存忌憚,甚至不敢靠近京城,朝中人人自危。”
“既然如此,若運作得當,自有良禽擇木而棲。”
趙懷微微皺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這薑元良心機固然厲害,但提出來的策略卻都是老調重彈,都是陸遠濤早已布置的操作。
正在這時候,薑元良忽然說道:“薑某年幼時候,曾與青州刺史有舊,願前往青州遊說,使青州歸順瑞山。”
“什麼?”趙懷心頭一跳。
青州與平川相鄰,隻隔了一條大江,可兩地卻天差地彆。
平川貧苦,青州卻是繁華之地,自古以來的漕運州府,雖比不得江南繁華,卻也是大周的稅收重地。
趙懷還記得工匠坊的賬本上,青州那邊世家大族的消費水平可遠勝過平川,其中繁華可見一斑。
趙懷笑了一聲,反問道:“薑先生,青州刺史馬勳出身京城馬家,馬家乃是朝中大族,其妹正是中宮馬皇後,馬皇後還有一嫡子。”
“馬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前途無量,馬勳如何會叛逃瑞山?”
趙懷等人也打過青州的主意,但不提青州的守備力量,光看馬勳的身家背景就知道,他是絕不會背叛朝廷,改投瑞山的。
薑元良對此卻信心滿滿:“以前或許不會,但很快便會了。”
趙懷眼神莫測,忽然笑了起來:“薑先生若能使馬勳投靠瑞山,拿下青州,那本王定當記你首功。”
薑元良躬身道:“屬下定當全力以赴。”
既然要用薑元良,趙懷便不吝嗇,人手和錢財隨意他取用。
隻是等薑元良告辭離開,趙懷忍不住問起陸遠濤來:“陸先生,方才在簪花宴你有未儘之意,可是與薑元良有關?”
陸遠濤點頭:“此人心智無雙,是個良才,隻是屬下觀他策論,狠辣不似常人。”
陸遠濤自問是個激進之人,當初便是他攛掇著王爺收拾瑞山世家,最好將他們一網打儘,可他看見薑元良的策論,也覺得此人更為激進。
趙懷也想起薑元良提起過墳林坑殺的法子,略略皺眉,短短幾句話,趙懷也察覺薑元良頗有幾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但很快,他還是說道:“既然他說能兵不血刃,使青州刺史投效,那就看看再說。”
陸遠濤也是點頭:“陸某倒是也很好奇,這薑元良能有什麼通天手段,居然能誇下這般海口。”
趙懷眼神一動,忽然問道:“墳林坑殺,死的人難道與馬勳有關?”
陸遠濤卻否認:“死在墳林的朝廷軍隊多以禁衛為主,與馬勳並無多少關聯。”
“難道是京城馬家出了什麼問題,亦或者是——”
“馬皇後!”
兩人同時想起這位中宮之主。
趙懷眯了眯眼睛,忽然提起一事:“說起來,本王倒是許久沒收到宮廷之內的消息了。”
陸遠濤臉色微變:“似乎就是從墳林坑殺開始,宮中戒嚴,消息再難傳出。”
趙懷一拍腦袋:“一定是出了什麼變故,隻是被周帝封住了口舌……”
“看來,本王得與母妃商量一番,去打探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