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嗡——”
“嗡嗡嗡——”
微不可聞的震動聲不間斷的響起,睡夢中的趙懷皺起眉頭,似乎被什麼魘住了。
床頭的位置,一顆黑色的圓球正在微微顫抖,那是經過趙雲傾之手改造,重新回到趙懷身邊的黑隕玉。
平日裡無聲無息,就像一塊普通石頭的黑色隕玉,此刻像一團黑霧一般,飄忽不定的黑色縈繞在隕石周圍,將它淹沒在內。
細汗爬上趙懷白皙光潔的皮膚,濕透了單薄的寢衣。
驀然,趙懷的心臟處鼓起,血液如同毒蛇一般,竟在他的體內瘋狂的湧動起來,下一刻趙懷的肌膚上呈現出一寸寸血紅色的脈絡。
猩紅的毒蛇尋找著出口,肆無忌憚的想要迫害這具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身體。
圓滾滾就睡在趙懷的身側,平日裡最為機敏的靈獸,任何靈師都躲不過的存在,這會兒卻睡得沉沉,對身旁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眼看趙懷的身體將要被破壞,一條條紫金兩色的紋路出現,寄居在趙懷體內,雷擊之下與他融為一體的科技樹,在緊要關頭再一次保護住主人。
紫金與猩紅交纏在一起,視對方為死敵糾纏不休。
無往不勝的科技樹,在這一刻遇到了大難題,因為在趙懷體內作祟的猩紅紋路,正是趙懷自身血液所化。
科技樹固然能將其驅逐絞殺,可絞殺過後,趙懷原本健康的身體也會被毀。
背後之人的歹毒可見一斑。
“啊……”趙懷蜷縮成一個圈,口中溢出一聲痛苦□□。
無窮無儘的夢魘折磨著他,要將他困在夢境之中,無法驅動科技樹。
鑊湯盛沸、赤燒銅柱、刀山火海,遍目儘是地獄。
趙懷徘徊其中,受儘其苦,幾乎神魂劇烈,但慘烈的痛苦中,他卻憑著極強的意誌力醒過神來,這是夢!
是誰在搗鬼?
為何有科技樹在身,他還是中招了?
痛苦讓趙懷無法深思,他卻知道一點,若不能醒來,他將永墜地獄!
“這世間何來神佛,哪來的地獄!”
趙懷拔出那插入心臟的□□,冷聲喝道:“這般粗製濫造的□□,瑞山營中新兵都已棄之不用,想用來殺本王也太差了些!”
既有鑊湯,趙懷就倒翻這大鍋;燒紅的銅柱,折腰斬斷;什麼刀山,什麼火海,休想要留下他趙懷的性命!
趙懷越是凶狠,這沸騰的地獄越是脆弱。
終於,床榻上的少年猛地睜開雙眼,平日裡清澈見底的黑眸布滿血絲,乍一看,就像長著一雙沒有眼白的猩紅瞳孔。
醒來第一時間,趙懷便意識到體內作亂的血脈,他不及多想,伸手去拿床邊微微震動的隕玉球。
可一動才發現,身體已然失去了控製,他甚至無法挪動身體,哪怕是一根手指頭。
趙懷猛然想起瑞山太妃提過的焚血,原來血液焚燒竟是這種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不,他絕不能輸!
“圓——滾——滾——”
低微到幾近於無的聲音,卻是趙懷花費了全部的力氣發出。
即使是安靜無聲的深夜,這聲音也太小了,甚至不能驚動守護在一牆之隔的侍衛。
滾燙的血液灼燒著心臟,趙懷甚至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不再屬於自己,變成敵人僅供他的武器,甚至連科技樹都束手無策。
圓滾滾趴在趙懷的身邊,睡得十分香甜,還發出小呼嚕的聲音。
忽然,它那兩隻一直倒扣在腦袋上的耳朵微微一顫,大爪子扒拉了一下臉孔,竟是從熟睡中醒了過來。
“吼!”
一聲怒吼驚醒了瑞山王府的深夜。
洶湧的靈力從圓滾滾體內噴湧而出,室內原本稀薄的靈力一下子變得充盈起來,那被放置在床頭的黑色隕玉騰空而起,籠罩在趙懷身體之上。
黑色的霧氣迅速卷向趙懷,與紫金的脈絡融合在一起,紫金脈絡頓時精神大振,立刻占據了上風。
更為詭異的是,黑色霧氣淡去之後,那黑色隕玉居然開始吞噬猩紅血紋下的靈力,兩廂配合之下,很快便將猩紅紋路絞殺的丟盔卸甲。
陸池破門而入的時候,趙懷慘白的臉色上,紅色的紋路還未徹底消失,顯得那麼的詭異不詳,而紫金色的科技樹紋身似的盤踞在此,糾纏不休。
“王爺!”
陸池衝上前去,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擊飛。
重擊之下,陸池噴出一口鮮血,他一抹嘴角:“快去請王靈師與趙大人!”
嚇傻的侍衛連忙轉身去通知,陸池眼睜睜的看著寢室之內一片混亂,卻無計可施。
王昊住在王府,很快便趕到了,見狀臉色就是一沉:“有人在對王爺施展血脈之術!”
“皇靈院!”陸池咬牙切齒,對皇靈院已然恨之入骨。
王昊不再猶豫,口中念到:“聖禦宇三百祀,濮上間宜禁止。請停此曲歸正聲,願將雅樂調元氣。”
誰知剛剛念完,王昊便臉色大變,嘴角溢出鮮血。
“王靈師?”陸池目露擔憂。
王昊苦澀道:“我不是那人對手……靈力不從吾令!”
“什麼?怎會如此?”陸池驚道。
陸池曾有青梅竹馬的靈師戀人,對靈師十分熟悉。所以他知道靈師之間有天賦高低,實力強弱,但通常而言並不存在絕對性碾壓。
唯一的例外就是,對方的靈師比王昊強太多,已經達到半神的程度。
王昊苦笑道:“事實就是如此。”
王昊自己也不能相信,他天賦出眾,靈力高強,這些年趙懷更是不惜餘力的提升他的實力,王昊自付對上皇靈院也絕不會再落入下風。
可現實卻打了他的臉,此刻王爺就在危險之中,他卻連門都進不去。
或者說,從他站在門口那一刻開始,寢室之內洶湧不斷的靈力就讓他心生畏懼,根本無法調用靈力。
王昊還要再試,卻隻覺得心血翻湧,顯然靈力正要反噬。
“王靈師,不必再試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正是趙雲傾到了。
他隻著單衫,快步走到門口,臉上露出一副癡狂迷醉的模樣。
陸池心急如焚,此刻哪裡靜得下心來:“趙雲傾,你可有辦法救出王爺。”
趙雲傾卻恍若不聞,隻說:“你們仔細看。”
陸池差點破口大罵,王昊卻臉色微微一變:“不對勁。”
“你們看圓滾滾。”
方才正是圓滾滾怒吼一聲,才引來侍衛注意。
陸池定睛去看,果然看見圓滾滾正焦躁不安的遊走在趙懷身側,肉眼可見這隻貓熊眼底的擔憂和暴躁,但它卻並未觸碰趙懷身體。
“靈力對圓滾滾無用,但它沒有動王爺。”王昊提醒道。
陸池略心安了一些:“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得將背後之人揪出來。”
趙雲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等你趕到皇靈院黃花菜都涼了。”
若不是地方不對,陸池差點忍不住一拳打過去:“那你說怎麼辦?”
“等。”趙雲傾淡淡說道。
“等什麼?”陸池下意識追問。
趙雲傾卻已經扭過頭不看他:“等王爺大勝歸來!”
王昊安撫的超陸池點了點頭,才勉強壓住陸池的怒氣,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守在門口,看著裡麵的生死較量。
若趙懷聽見門口屬下們的爭論,肯定會說一聲彆擔心。
但此刻他自身難保,他沒想到黑隕玉、猩紅紋路、紫金科技樹,三者重疊之後,居然直接開始吸食他血脈中的殘存靈力。
一開始還在控製之中,但很快,隕玉似乎有些不滿意,追著褪去的猩紅血色而去。
趙懷似乎回到了繼承王位那一日,瑞山趙氏祠堂之中,再一次體會破空。
前一次,為守護子孫千裡追殺的,是趙鴻留下的一道殘念。
而這一次,科技樹緊隨隕玉之後,攜帶的卻是趙懷的神魂。
然後,他便瞧見了無邊血海。
皇靈院,血池之中,白玉靈台上盤坐著曾經的三皇子,如今的皇靈院院長。
隻見他膚色慘白如雪,唇色卻嫣紅似血,麵前燃燒著一隻巴掌大小的香爐,那香爐通體漆黑如墨,上麵有猩紅的暗紋不斷遊走爬行。
乍一看,那香爐的材質,竟是與隕玉有些相似。
每一次燃燒,血池中便傳來隱隱約約的慘叫,那沸騰的血池便會淺薄一分,最淺的地方血色褪去,竟露出森森白骨。
“燒鍊令血脈,凡情傷亂損——意欲往生何計策。勞魂魄。”
陰森詭異的聲音,如同地獄之曲。
“趙懷小兒——入甕來!”
香爐懸空而起,上麵的血紋越發活躍,男子冷笑滲滲:“神眷又如何,神靈也無法斷絕血脈!”
下一刻,若有似無的慘叫聲從香爐之中傳來,如同最好的仙樂,讓男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眼底滿是陰鷙:“旁支血脈,竟能生出神眷之人,那就拿你的血脈來煉丹,吾便能再進一步,成為新神!”
怪隻怪當初太過大意,見趙懷醒靈失敗便棄之不理,任由瑞山王母子回到瑞山,如今要那血脈反倒是要多費力氣。
不過這樣也好,若非如此,趙懷豈能在瑞山連連奇遇,有成為他墊腳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