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周的局勢發展卻遠遠超乎蒙王的預料。
原本各自為政的那些指揮使們,似乎都在一夜之間爆發了忠君愛國之心,紛紛揚起旗幟討伐瑞山。
就差把老子不聽話,寧願拋妻棄子也要自立的曹錯,竟是第一個豎起討伐的旗幟。
大周朝廷的一盤散沙,竟然在一夜之間聚攏成一塊磚頭,即將狠狠的拍向瑞山王。
朝廷這一次的動作迅速飛快,趙懷接到消息的時候,討伐瑞山的大軍已經開始集結。
剛剛結束秋收的瑞山城內,氣氛也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隨之一起送到趙懷麵前的,是廢後馬氏的死訊。
趙懷一聽,臉色也是一沉,皺眉問道:“何時發生的事情?”
“一個月前。”消息傳輸不變,瑞山城又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再加上朝廷封鎖消息,以至於瑞山城至今才收到。
帶來消息的正是薑元良,之前便是他負責散播輿論一事。
“廢後馬氏在宮牆上道破皇室秘辛,隨後跳樓自絕。”
陸遠濤也皺著眉頭,心底奇怪:“即使有皇靈院出麵血腥清洗,但廢後一事絕對瞞不住有心人,可為什麼各地指揮使反倒是願意聽令了?”
馬漢一拍腦袋罵道:“他奶奶的真古怪,難不成他們明知周帝倒行逆施,還願意為他送死?”
陸池搖頭道:“若真那麼忠君愛國,早前他們便不會抗旨不尊,不至於到現在才忽然之間變了態度,其中一定有問題。”
趙懷看向薑元良:“可有得到什麼消息?”
薑元良勾起嘴角:“卻有一事十分古怪,事發之前,周帝有聖旨送往各地,就是在聖旨之後這些人才變了態度。”
“屬下打探到聖旨送到之後,隻有指揮使本人看過內容,且都臉色大變。”
陸遠濤驚訝道:“難不成皇帝手中有什麼把柄,能同時控製這麼多人?”
“把柄?”薑元良抬頭看著趙懷,幽幽吐出一句話,“與其說把柄,倒不如說身家性命。”
“有什麼比捏著這些人的性命更有用?”
趙懷臉色一沉:“你是說,焚血之術?”
薑元良躬身道:“王爺料事如神,屬下得知消息後派人打探,查到忽然變幻態度的這些指揮使中,每個人都有直係血脈親人在京城,父母、兒女,無一例外。”
“不,也有一個例外,南越丁浩然無父無母,赴任之後才娶妻生子,妻兒也都在南越。”
陸遠濤立刻說道:“此次討伐令中,並不見丁浩然蹤影。”
南越地勢比瑞山還要偏遠,曆來是朝廷發配之處,丁浩然當年其實是被先帝貶謫過去的,後來才一步步爬到了那個位置。
大周動亂以來,這位南越指揮使最會裝聾作啞,墳林坑殺的時候,他手底下的兵走了一個月,竟然還未走出南越。
薑元良又說道:“丁浩然並未收到聖旨。”
馬漢奇怪說道:“就算丁浩然手中的兵不多,但好歹也是一地大員,怎麼會偏偏漏了他?”
趙懷卻已經猜到其中關鍵,冷聲道:“因為周帝知道,就算發了聖旨,丁浩然也會抗旨不尊,他手中沒有丁家子嗣,自然也沒有拿捏丁浩然的把柄。”
一聽這話,陸遠濤長歎一口氣,頗有幾分困擾:“如此,再想說服這些人怕是難了。”
他們準備的反間計,離間計,美人計,遇上性命算什麼?
皇帝拿捏著他們的性命,這些人就算為了保命也不得不為朝廷賣命。
趙懷也是苦惱不已,頭疼道:“怪不得之前他們抗旨不尊,周帝視而不見,原來都在這兒等著呢。”
忽然,他臉色一變:“等等,那馬勳……”
“快派人去請馬刺史!”陸遠濤立刻喊道。
馬漢與陸池不放心,親自花草馬勳的彆院趕去,但他們到的卻已經遲了。
層層保護之中,眾目睽睽之下,馬勳在瑞山城內血崩而亡。
抬到趙懷麵前的,隻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趙懷走下來,看著馬勳驚恐睜大的眼睛,似乎叫囂著他生前的恐懼和不安,馬勳不算什麼好人,投奔趙懷也隻為保命,誰知還是死在了這裡。
伸手合上馬勳的雙眼,趙懷心底也是黯然,他愧疚自己的承諾無法兌現,卻更擔憂這焚血禁術被濫用。
無法掌控的危機感湧上心頭,趙懷冷聲道:“殺人於千裡之外,可恨至極!”
陸池難免憂心忡忡:“如果皇靈院能隨意殺人,那瑞山城豈不是危機四伏?”
薑元良倒是開口分析道:“焚血殺人固然可怕,但屬下猜測,禁術之所以為禁術,便是因為施展禁術條件頗多,絕不是可以任意妄為的。”
趙懷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麼:“薑先生說得有道理,皇靈院曾用焚血之術千裡追殺本王,第一次失敗後,時隔足足八年才再次施展。”
“這八年中,皇室血脈並不稀缺,可本王一直活得好好的,可見背後之人施展禁術的條件,不隻是擁有血脈之人這一條。”
此時王昊開口:“越是厲害的法術,對靈力和天賦的要求就越大,皇靈院中能施展之人絕不會多,且使用一次損耗極大。”
馬漢一聽,這才鬆了口氣,哈哈笑道:“我就說這勞什子的焚血禁術一定不是萬能的,否則周帝早就天下無敵了,還玩個屁啊。”
陸池瞪了他一下:“在王爺麵前渾說什麼?”
馬漢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趙懷並不在意,繼續道:“情況不明,到底是潛在的危險,誰也不想被突然襲擊。”
他看向身邊的幾個人,趙懷有科技樹在身,尚且有自保的能力,可其他人呢。
陸池王昊沒有家人,可剩下的陸遠濤、馬漢都已成親生子,而陸遠濤與薑元良可還有血親在瑞山城之外,誰知道會不會落到皇帝手中。
此時,薑元良開口道:“屬下建議,諸位若有家人在外,不如將他們都接到瑞山城內,以防萬一。”
陸遠濤眉頭一皺,知道他這話主要針對自己。
薑元良無視了他的神色,繼續說道:“王爺,屬下還有一策,能破瑞山之危。”
趙懷忙問:“說來聽聽。”
薑元良慢條斯理的說道:“派遣刺客,絞殺各地家眷。”
話音未落,趙懷的臉色便是一沉。
陸遠濤等人的臉色也是一變,看著薑元良的眼睛帶著幾分震驚。
薑元良卻繼續說道:“周帝能拿捏各地指揮使,靠的便是這些血脈親人,隻要他們都死了,那把柄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趙懷眼底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本王若是濫殺無辜,那與周帝何異?”
薑元良卻說道:“王爺此舉隻為天下,是不得已而為之,犧牲幾個人換來天下百姓的太平,他們也會死得其所。”
馬漢陸遠濤聽了,難免有些猶豫,畢竟現在看來這確實是最為快速的辦法,能迅速瓦解朝廷大軍,甚至操作得當的話,能直接策反離間,讓朝廷反受其害。
陸池卻麵露不忍,抿嘴不語。
趙懷自然也知道其中乾係,但還是搖頭道:“這不是一人兩人,而是十人百人,再者,不找到解決焚血之術的辦法,這也隻是飲鴆止渴。”
“本王立足天地之間,也許做事不儘如人意,但也自問問心無愧!”
不等薑元良再說,他起身道:“此事不必再提,本王絕不會答應。”
他看了眼地上的馬勳,捏了捏眉頭:“馬漢,陸池,令瑞山營做好迎敵準備。王大人,派人加快秋收,保證糧草充足。陸先生,各路消息就先交給你了。”
“是,王爺。”眾人應下。
“本王會與雲傾好好談談,尋到克製焚血之術的辦法。”趙懷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薑元良也沒有被冷落的懊惱,施施然的起身想要告辭。
陸遠濤三兩步追上去,開口問道:“薑先生,若王爺答應你的辦法,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我親人也會落到周帝手中。”
馬漢陸池等人都是土生土長的瑞山城人,且孤兒出生,自己都不知道父母在哪裡,他們不一樣,陸家和薑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
薑元良聽了這質問,反倒是哈哈笑道:“若為王爺大業,死幾個族人算得了什麼。”
陸遠濤臉色一沉,心知這人壓根沒把族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他眼神一冷,冷笑道:“族人對薑先生而言自然不算什麼,那你生母呢?”
薑元良淡淡說道:“薑某生怕有這一日,所以早早的將母親接到瑞山城,如今她正住在王府之中,陸先生大可不必為我擔心。”
“倒是陸先生你,聽聞陸家有三子,其餘二子跟隨在前英王王子身邊,陸先生反對此法,莫不是怕傷到了親兄弟?”
這就是明晃晃的在懷疑陸遠濤不忠了,陸遠濤被噎了一下,冷笑道:“外人都以為雲傾殘虐無情,哪想到薑先生才是其中翹楚。”
“可惜了,薑先生這是走錯了地方。”
言下之意便是,趙懷是個仁君,絕不會答應這種殘忍的做法,薑元良這種人去了周帝身邊才能發揮作用。
說完這話,陸遠濤也甩袖而去,若在今日之前,陸遠濤還覺得薑元良計謀出眾,是個能人,那麼今日之後,他心底的警笛聲已經被拉響。
被留在原地的薑元良隻是勾了勾嘴角,嗤笑道:“王爺當然不會答應,他若答應了,那可不再是我的瑞山王了。”
“嗬,王爺不去做,有的是人願意做……”
陸遠濤舍不得家人,他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看著薑家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