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這些孩子都是活不下來的。”
趙懷眼神微微一黯:“焚血禁術,不該存在於世。”
回到內院,趙懷依舊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
嫁入瑞山王府後,戚玫才發現在王府的日子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自在,世人對女子頗為苛刻,諸多條框,明明女子也能為靈師,卻隻能鎖在方寸之地。
趙懷卻不是一般人,他願意讓自己的母親統帥女兵,也不反對自己的妻子走出王府。
與戚顧的顧慮完全相反,戚玫嫁入王府後,反倒是比在蒙地還要自由。
一段時間下來,戚玫已經熟悉了王府的所有人,工匠坊那邊的事情她並無興趣,反倒是對瑞山營十分好奇。
不過她到底是媳婦,心有顧忌,隻是每隔一段時間去逛一逛罷了。
瑞山太妃一心在女兵營上,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而準備,索性將王府的內務一股腦兒塞給了戚玫,倒是讓戚玫並不寂寞。
在旁人家中人人爭搶的管家之權,戚玫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婆婆和善,夫君體貼,兩個小姑子也不難對付,紅白姨娘管著品香齋,卻不敢在戚玫麵前坐大,戚玫便迅速的適應了。
這會兒見趙懷滿臉愁容,戚玫為他倒了一杯清心茶,才開口問:“王爺是為何事發愁?”
趙懷喝了口茶,壓了壓喉間的苦澀,才道:“本王隻是忽然覺得,這世間的是非公道,落到自己身上便難以說清。”
戚玫笑了一聲,隻說:“旁人阿玫不知道,但若是王爺,想必是占著大義公道的。”
趙懷一愣,反問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戚玫笑著說:“在蒙地時,百姓們也頗為愛戴父王,屬臣們都說父王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王爺,對百姓仁善。”
“但到了瑞山城之後,阿玫所見所聞,卻明白父王的讚譽虛高不已,王爺為瑞山城做了那麼多,卻從不居功。”
“這世上除了瑞山城,阿玫從未見過有一個地方,會將百姓過得如何真正放在心上。”
聽了這話,趙懷也好受了許多,忍不住笑道:“王妃這般誇我,本王都要臉紅了。”
戚玫見他笑起來,故意說:“方才王爺一直板著臉,我瞧著擔心的很,現在王爺開心了,卻還要反過來取笑我。”
趙懷笑起來,拉住她的手說起親密話來。
不知不覺中,周圍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滿屋春光管不住,恰逢好意喜來迎。
瑞山王府中,能辦這件事的隻有陸遠濤和薑元良,論智慧才乾無人可出左右。
接到消息的時候,薑元良微微一笑:“本官還以為王爺年幼,被養的心慈手軟,不舍得以小博大。”
陸遠濤卻眉頭微皺,提醒道:“不要擅自非議王爺。”
薑元良卻看著他問:“聽聞陸先生剛來瑞山之時,便向王爺進諫要誅殺瑞山氏族,以確保王爺對瑞山城的掌控力。”
陸遠濤挑眉看著他:“那又如何?”
薑元良哈哈一笑,反問道:“當年王爺並未采取陸先生之見,誅殺慕容家之後便收納了瑞山舊族,如今瑞山氏族化為王府屬臣,實屬意外。”
“王爺大才,自有遠見,這才是治國之才。”遙想當年,陸遠濤也覺得自己過於激進,若當時真的將四大世家屠戮一空,那瑞山城非得花上許多年才能恢複。
薑元良卻問道:“可是陸大人往深處想想,氏族還在,盤根錯節也還在,焉知他日不會成為大周藩王之痛!”
陸遠濤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麼意思?世家與藩王如何能夠相提並論。”
薑元良不答反問:“陸大人妻子可出自吳氏?馬統領妻子出自曲氏,長此以往,有何區彆?”
陸遠濤冷笑道:“你休要胡言亂語,陸某效忠的隻有王爺,絕不可能因為妻眷動搖。”
見他發怒,薑元良卻淡淡說道:“是嗎?陸先生這麼想,那就這樣吧。”
說完起身便走了。
陸遠濤被他氣得半死,臨了尋了陸池吐槽:“你說他到底想乾什麼,難不成是要把天下氏族都屠殺殆儘不成,真要那樣的話還不得天下大亂。”
陸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陸先生何必動氣,薑先生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再者,他是新人,你是舊人,王爺終歸是更相信你的。”
陸遠濤見他識破自己的試探,摸了摸鼻子,歎氣道:“哎,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年紀大了,如今再看以前,總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像個棒槌。”
一到瑞山王地界,就開口讓瑞山王誅殺城內世家,可不就是個棒槌。
他偶爾也會覺得現在的薑元良就像當年的自己,所以才會看顧一二,隻可惜薑元良壓根不領情,甚至覺得陸遠濤失了銳氣。
陸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道:“陸先生到底在害怕什麼,難道你是信不過王爺?”
陸遠濤一愣,忙道:“當然不是。”
陸池聳了聳肩,淡淡說道:“那就得了。”
“你與吳家的婚事是太妃做媒,王爺賜婚,左右不會出錯,何必因為薑元良的幾句話就心慌?”
陸遠濤一聽,是啊,他為什麼聽了薑元良幾句話就急躁心慌了,這可不像是他。
陸遠濤心底一沉,還是說從不知道何時開始,他的心不如當初那麼堅定了。
陸池還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讓陸遠濤開始反思自己,他擺了擺手道:“陸先生沒事的話就先去忙吧,我也忙著呢,城裡城外都是事兒。”
陸遠濤心神動搖,卻不知道薑元良也正在苦惱。
投奔瑞山王府在他的計劃之中,但真正見到瑞山王之後,薑元良才發現事情不在自己預料之中。
他以為瑞山王趙懷年幼繼位,要麼在強勢的母親和諸多屬臣的保護下長大,秉性柔弱可欺;要麼自小才智過人,這樣的孩子大多傲氣十足。
無論是哪一種,醒靈失敗的趙懷,都該對靈師深惡痛絕才對。
但如此一看,趙懷並非如此,他似乎對靈師與無靈者一視同仁,且心智極為堅定,不可為外力影響。
薑元良觀察下來,便能發現聞名瑞山的陸遠濤、陸池、馬漢等人,議事的時候也都是以趙懷為主,而瑞山太妃為了避嫌,更是鮮少加入。
這樣的上位者,對於瑞山城而言自然是好的,他能知人善用,且極具自製力,願意廣納智言,以免一意孤行造成禍害。
但對薑元良而言,卻不一定是好事。
他出現的太晚了,以至於趙懷身邊的位置都占滿了,想要占據一席之地便得加倍努力。
幾番試探之下,薑元良便明白,趙懷是要用他,善用他,意誌卻不會被他引導。
也是,若不是如此,趙懷也不會闖下如此赫赫威名,超越蒙王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薑元良握緊了拳頭,心底閃過一個念頭。
或許,他們能殊途同歸,真到了那一日,身居高位的趙懷真的能容下叛逆者?
很快,薑元良收斂了心思,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把手頭的事情辦法。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薑元良嘴角勾起殘忍的笑容。
在這個信息傳遞十分不便利的時代,焚血禁術的厲害卻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到了大周各地。
除南越的陳浩然之外,受製於周帝的指揮使們恨之入骨,他們一個個身居高位多年,自然是不願意受製於人。
這些人早年違抗聖旨,拒不進京,已經等同於拋棄京城的親人,如今更是恨不得他們早點消失。
落座於馬皇後母族附近的王家,便成了第一個被下手的對象。
神秘莫測的刺客忽然出現,對王家幸存之人進行血洗,竟是一個活口都不打算留下的架勢。
血腥味透過門框散發出去,慘叫聲此起彼伏。
“清點人數。”一刺客厲喝道。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一個不少。”下屬回答。
刺客冷笑:“很好,大人總算不用受製於人,等回去之後定有重賞!”
誰知沒等他們趁夜離開,忽然,院子周圍豎起火把。
刺客臉色大變:“糟了,我們中計了。”
在低頭去看那死在正房的人,果然長著陌生的臉孔,與他們的大人毫無一點相似之處。
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區區幾名刺客在重重包圍之下哪裡能逃出生天。
一切開始的突然,結束的迅速。
第二日,橫州指揮使王銘死於焚血禁術。
朝廷料到他們會對家人下手,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著第一個冒大不韙之人。
眾多官員噤若寒蟬,再不敢肆意動作,生怕下一個被殺雞儆猴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