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家的人已經都處理掉了。”
來稟告的侍衛低著頭,不敢直視龍顏,小心翼翼生怕觸怒這位陰晴不定的帝王。
周帝嗯了一聲,淡淡說道:“王銘已死,留著他們也毫無用處。”
侍衛額頭的冷汗滴落,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周帝卻忽然盯住他,冷聲問道:“怎麼,你在害怕朕?”
侍衛猛然跪下來,發出撞擊的聲音:“屬下見陛下算無遺策,殺雞儆猴,心底佩服不已,如何敢有其他心思。”
皇帝冷笑一聲,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害怕朕也無礙,左右朕不需要你們的愛戴,隻需要你們聽話,懂嗎?”
侍衛不敢有任何動作:“懂,懂,屬下會牢記在心。”
皇帝似乎覺得他戰戰兢兢的侍衛十分無趣,丟開他的臉道:“滾吧。”
那侍衛甚至不敢起身,真的直接滾了出去。
他狼狽不堪的窘態逗樂了周帝,周帝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他的背影大笑:“你們看他像不像一條狗。”
在殿內服侍的太監宮女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帝冷冷望過去,眾人才猛地點頭:“像,真像一條狗。”
皇帝坐下來,高高在上的冷眼看著他們:“王銘這個自作聰明的狗賊死了,朕高興的很,這群不聽話的東西就該見識一下厲害,才知道我大周皇室的威風。”
“那條狗沒叫喚就滾出去了,你們叫來聽聽,叫得好的有賞。”
見慣了他陰晴不定的內侍們哪敢多話,紛紛跪下來,汪汪汪的聲音叫個不停。
皇帝一雙眼睛巡視來,巡視去,忽然指著一個宮女喊道:“這條狗叫得不夠動聽,來人,拖出去打,一直打到她學會叫再停。”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我會叫,汪——汪汪汪——啊啊啊!”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宮女被堵住嘴直接拖了出去,剩下的內侍頓時叫得更起勁了。
過了一會兒,一直到皇帝覺得無趣了,才淡淡說:“行了,停下吧,叫得朕頭疼。”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皇帝左右環顧見無人說貼心話,才恍然想起之前陪伴他多年的小順子,似乎已經被打死了。
小順子一死,留下的這群廢物連伺候人都不會,皇帝有些懊悔,早知如此的話,就不該因為小順子勸告的那幾句話就把人打死,稍微教訓一下就罷了。
皇帝並不傷心,隻覺得其他人用著不夠順手,撇了撇嘴道:“去叫麗妃過來。”
內侍忙不迭的爬起來去請。
麗妃乃是皇帝還是太子時期的寵妾,跟著太子一路走到了皇帝,是除了馬皇後之外陪伴皇帝最久的妃嬪之一。
皇帝登基之後慣來是喜怒無常的,但對著後宮嬪妃到底會收斂一些,尤其是後來的妃子大多出身不錯,是朝中大員的女兒,他也不好隨意打殺。
麗妃出生一般,勝在嫵媚可愛,也極其會討男人的歡欣,即使皇帝後來大肆選妃,她也並未受到冷落。
但這般寵愛,其中苦楚卻隻有麗妃自己明白。
一聽見皇帝召見,麗妃不但不喜,反倒是渾身都在打哆嗦。
心腹宮女握緊她的手,擔憂的問:“娘娘,這可怎麼辦?不如讓奴婢去告訴陛下娘娘生病了,無法侍寢?”
麗妃卻一把拽住她,搖頭道:“不行,陛下若派太醫過來,後果更不堪設想。”
宮女雙眼含淚,摟住麗妃喊道:“娘娘好生命苦,明明一天陛下不是這樣的……為了隻有我家娘娘要受這個苦,明明宮裡頭有那麼多妃子,陳貴妃還那麼好運懷上了龍嗣。”
麗妃忍著眼淚:“誰讓我無依無靠,隻能任人欺辱。”
“娘娘……”宮女哭泣也無濟於事。
麗妃幫她擦了擦眼淚,淒然笑道:“如今這一日,不過是熬過一日算一日,你又何必如此。”
宮女撲到她懷中:“若公主還活著,陛下也不至於如此待娘娘。”
一提起死去的女兒,麗妃頓時臉色慘白如紙,這痛落到自己身上她尚且能忍,但一想到剛剛落地就被送去皇靈院的女兒,麗妃便覺得恨意如一條毒蟲,撕咬著她的心肺。
她甚至來不及抱抱十月懷胎的女兒,那孩子還未看這個世界一眼,就被她狠心的父皇送進了地獄。
忽然,麗妃說道:“小雨,幫我梳妝打扮吧,否則陛下等急了脾氣越發不好。”
小雨隻得含淚幫她梳妝,等輪到塗抹胭脂的時候,麗妃忽然說道:“用這個新的吧。”
小雨一看,那胭脂顏色豔麗,與麗妃平常用的十分相似,隻是聞著味道十分香甜。
“娘娘真好看。”小雨忍不住誇道,她舉起手聞了聞指尖,“這胭脂可真好聞,比品香齋那邊送來的還要好聞。”
“啊……”說完這話,小雨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自從跟雙王開戰,皇帝便再也不許宮中娘娘們使用品香齋的東西,京城裡也不需再開品香齋。
麗妃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話,笑盈盈的說:“是啊,可真香甜。”
她施施然起身,朝著皇帝的宮殿而去,就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戰士。
另一頭,被小雨嫉妒有好運氣的陳貴妃,這會兒也捧著肚子坐立不安,她屢次急切的問道:“可有消息了?”
很快,有一個宮女進來,在陳貴妃耳邊低語了幾句:“娘娘,那孩子沒了。”
陳貴妃頹然坐下,神色彷徨,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精神氣:“真的,居然都是真的。”
她有些神經質的咬著指甲,紅色的蔻丹都變得斑駁不平,宮女連忙抓住她的手,低聲勸道:“娘娘,當務之急是早做準備啊。”
陳貴妃一下子回過神來,連聲道:“對,本宮得早做準備,本宮是陳家的女兒,陛下不一定舍得我肚子裡的孩子,這孩子一定能活下去。”
原來廢後馬氏城牆自絕後,皇靈院與皇帝下令封鎖消息,但這種消息越是封鎖,越是瘋狂,後宮很快便聽見了音信。
類似陳貴妃這般出身高貴的,自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陳貴妃一開始是不信的,她還記得自己懷孕的消息確定之後,皇帝是如何的高興和賞賜,甚至開口說要封她做皇後,封她肚子裡的孩子做太子。
可很快,陳閣老送進來一句話——廢後安在。
是啊,廢後也有兒子,那才是皇帝實打實的嫡長子,可嫡長子現在龜縮在瑞山城保性命,而費力將他送出去的馬家卻已經一夜傾覆。
如今皇帝尚且要用陳閣老,對她還有幾分寬容,可這份寬容夠了嗎?
曾經的馬家何嘗不是如此?
陳貴妃在後宮備受寵愛,又有陳閣老作為助力,消息自然比尋常的妃嬪更加靈通。
很快,她便隱隱約約察覺皇帝的不對勁,比如皇帝看似寵愛她,實則到處臨幸宮妃、宮女,一旦懷孕,這些妃嬪宮女並不會晉位份,卻會被好好保護起來。
陳貴妃沒少因為這些吃醋,如今被人點醒才發現其中異常。
也許正如陳閣老想象的那樣,皇帝要的不是女人,是龍嗣!
陳貴妃順著線索往下查,很快便查到了她入宮之前那些妃嬪的下落,但凡生育了子嗣的,不是瘋了,就是死了,就連馬皇後都不例外。
唯一幸存的麗妃也古怪的很,對早夭的公主不聞不問,似乎從未有過這個女兒。
陳貴妃左思右想,索性來了一招試探。
小動作之下,一個懷胎七個月的嬪妃早產了,誕下一個男嬰。
方才宮女帶來的消息便是,那宮妃早產而亡,生下的孩子生死未知,卻被人偷偷送到了皇靈院。
她的人不敢靠近皇靈院,隻知道對外宣布的是,宮妃難產而亡,一屍兩命。
廢後馬氏並未撒謊,皇帝真的弑子,用孩子的性命換皇靈院的扶持。
這個認識讓陳貴妃瑟瑟發抖,她猛地抓住宮女的手:“不行,得告訴祖父這件事,祖父一定會有辦法救我的孩子。”
陳貴妃的動作不算高明,自然也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一時間懷孕的宮妃憂心忡忡,竟然有宮妃接連小產。
正因為王銘一事沾沾自喜的皇帝,頓時又皺起眉來,罵道:“一群廢物,連個孩子都保不住。”
“查到小產原因了嗎?”
內侍忙道:“太醫和總管大人都查了,隻說幾位娘娘身體虛弱,所以才落了胎。”
皇帝冷哼一聲:“那就給朕找身體好,能生的過來。”
內侍連忙答應,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那幾位娘娘要如何安置?”
皇帝冷笑道:“把朕的孩子弄沒了,要她們有何用,直接送去冷宮反省。”
等內侍離開,皇帝心底卻越發的焦躁不安,明明後宮那麼多的女人,他讓內廷監算準了日子一個個臨幸,為何最近懷上的越來越少。
一想到皇靈院那個無底洞,他連早產的都已經送過去,那秦祗卻嫌棄不足。
分明是他催的緊,壓根沒時間等孩子長大,如今卻又怪他不使力氣。
皇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部,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臨幸後宮太頻繁,以至於他有些後續無力,莫非是腎水空虛,所以才會如此?
若是大皇子還在就好了——皇帝忍不住這麼想。
不,若趙懷和德川在這裡,也可一用,大周安定的話,他也不必廢那個力氣安撫秦祗,有的是時間慢慢等。
還是得找一些好生養的女人進宮,若不然出生的還不如消耗的多,他將來哪來的子嗣繼承王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