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承澤看書看得頗有些困倦,正當他想要靠著稍微歇息一會,就聽得車壁上突然傳來一陣連綿不絕的撞擊聲。
外麵的衛勇等人已經高聲道:“保護左丞相大人和王孫殿下!”
接連不斷的代表著死亡的悶哼聲以及箭矢刺穿血肉的聲音終於讓連承澤明白了現如今的處境。
“王孫殿下!我們被圍困了,衝不出去,您千萬不要出來!”
衛勇守在車窗外,一邊利用遮擋物躲避著箭雨,一邊高聲告誡自家的主公,他家主公雖是受了許多苦,也學了些許劍術,但是他從未親手沾過血,也從未上過戰場,而這就代表了——他在搏殺過程中會連一個普通軍士都不如。
連承澤突遭此難,也下意識聽從了自己侍衛的言語,收回了原本想要推開馬車門簾的手,而是坐在馬車角落中保護自己。
但是聽著外圍侍衛的抵抗聲越來越弱,他內心不斷掙紮:既是有人來襲,那他們就必然有所準備。
難道他就要躲在馬車內坐以待斃?到底是誰敢這麼做,是衝著他來的還是左丞相?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他要怎麼做?
箭雨已經停了,如雷鳴般的馬蹄聲夾雜著刀劍相擊聲傳入了連承澤耳內,顯然,敵人已經把他們當作了甕中之鱉,放棄了射箭而直接從山頭發起了衝鋒。
“殺光這些龍驤營的魏狗!給滎泠之戰中的兄弟們報仇啊!”
滎泠之戰本就是齊人心中的痛,齊將一喊這句話,所有齊人都是精神一振。相反的,龍驤營的將士已經死傷大半,看著騎馬奔騰而來、氣勢洶洶的大量敵軍,魏軍的氣勢愈發低落。
姬常卿是文官,對於軍事了解不多,但也知道現如今正是危急關頭,正撩開了車簾打算鼓舞將士,就見另一輛馬車上,那位王孫已經跳下了車。
“殿下!”所有侍衛和將士都驚訝不已,衛勇更是氣急,也不顧胳臂上血淋淋的傷口,直接趕到連承澤身邊,想要用武力將這位胡鬨的殿下塞回安全的馬車內。
但是連承澤撿起了一旁一名死去侍衛的劍,直接架在了衛勇的脖子上,神色冰冷入骨,讓原本可以奪劍的衛勇一怔失去了機會。
“北魏,隻有站著死的王族!沒有坐著苟活的王族!”
連承澤一句一字擲地有聲,傳入每個魏軍的耳中,“當年滎泠之戰北魏殺得齊狗聞風喪膽!你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對得起你們自己,對得起北魏的軍旗,對得起王上麼!”
“我北魏王孫尚不畏死!你們又在畏懼什麼!還不跟著我殺光齊狗!”
說完他就翻身上馬,就算知道自己並沒有殺破重圍的大將之勇,但是連承澤知道自己已經到了不得不為的時候。
現如今軍心渙散,恐怕是連齊軍的一個衝鋒都支撐不住,但如若他站出身,帶領將士奮勇抵抗,或許還能支撐一會。
這裡已經是齊魏邊境了,隻要多撐一會,北魏的巡邏軍士或許就會趕到……
心中的瘋狂讓他逐漸忘卻了恐懼,血紅的眼如同出籠的惡狼。他的體表再也感覺不到任何冷冬的嚴寒,而是充斥著一股男子的熱血沸騰。
那人經常賭,那他今天也要搏一下!
就賭這賊老天——究竟讓不讓他活!
在刺骨的寒風以及冰涼的雪花下,北魏龍驤營的軍士被王孫幾句說得臉上泛起了熱氣。他們本也是北魏的精英中的精英,心中傲氣得很,但是看著那個騎上馬奔向前方去與齊軍廝殺的王孫,他們的臉上仿佛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你們還愣著做甚!還不趕緊和我去保護王孫!”衛勇最先回過神,趕緊翻身馬緊跟上自己的主公,其他北魏的騎士也翻身上馬舍命追隨。
若是從灰蒙蒙的天空往下望,就能看見一黑一白的兩條長龍在山腳相撞,綻放了朵朵血蓮。
連承澤很快被一幫北魏的騎士緊緊保護在中心,但是齊軍的人數遠遠超過了魏軍,饒是龍驤營的將士再怎麼善戰,還是有人突破了他們的防衛圈。
連承澤也很快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次以命相搏。
隻是一個瞬間,他就將那名甚至沒看清臉的人斬下了馬,馬蹄踏過,那人瞬間變得血肉模糊。濃烈的血腥味立刻包圍了他,讓他覺得一陣反胃。
由於連承澤目標過於明顯,越來越多的齊軍集合向他發起了進攻。連承澤不禁暗恨他以前在劍術課上沒有好好學習,再加上對於血腥的不適應,他很快就被一劍撥開了空擋,隻能來得及用一個不怎麼致命的部位硬接。
正當連承澤為了活下去拚命的時候,一道破空的聲音擦過了他的耳。
回過神,他麵前高大魁梧的齊國漢子已經摔下了馬——他的額頭,有一支帶著特殊標誌的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