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靠岸,李餘丟下尚鳴,也不回公主府,直接入了宮。
皇帝近來清閒得不行,李餘入宮時他正在清涼殿同大臣下棋。
海公公通報後,皇帝便讓陪他下棋的大臣退下,單獨召見了殿外等候的李餘。
李餘也乾脆,見到皇帝第一句便是:“父皇,你給兒臣賜個婚唄。”
入朝為官後,李餘便有了自稱“臣”的資格,她覺得這個自稱挺帶感的,就用上了。
皇帝裝傻:“賜婚?誰家兒郎這麼倒黴,竟被你看上了。”
“少來。”李餘在皇帝麵前坐下,隨手拈了顆棋子,也沒細看棋盤,就將子落到了棋盤上:“快給我和聞鷲賜婚。”
皇帝瞪眼,跟著下了一子:“哪有你這樣的公主,你可知他曾經拒過一次,說什麼都不肯娶你?”
李餘:“哎呀,我們小年輕的事兒你跟著瞎摻和什麼呀。再說了,他之所以拒婚,是因為當時我剛辜負了他,是我先對不起他的。”
皇帝意外,卻還是道:“那也不行,如此狂悖就該多敲打敲打,讓他長長記性。”
李餘這會兒才把棋盤看清,知道自己又下錯了棋,也不在意,繼續亂下:“搞不懂你,他當初拒婚,你卻還是允了我去北境,不就是打著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嫁給他的主意嗎,我都不介意你利用我了,也不知道你在反對什麼,比我還矯情。”
皇帝卸下朝堂重擔後,脾氣也跟著變好不少,除開前陣子三皇子的事情,這段時日就沒動過怒,唯獨李餘這麼一番胡咧咧,把所有事情都扒開曬在太陽底下,氣得皇帝又是一通咆哮,最後寫了聖旨蓋了章,直接就把李餘給轟出宮去。
彼時雨已經停了,天氣放晴,李餘抱著聖旨回家,想起聞鷲今日有事出城,大概得到傍晚才能回來,便先把聖旨放下,去做自己的事情。
待到夕陽西下,街上響起宵禁的鼓聲,李餘摸出哨子走到牆下,想想又把哨子收回去,準備等聞鷲晚上過來,給他一個大驚喜。
事實證明這份驚喜確實夠大,聞鷲半夜跑進李餘閨房,看見李餘手裡那份聖旨,堂堂元帥竟是整個人都呆了。
李餘還在那笑:“賜婚的聖旨,沒想到吧,你去求了這麼多回都沒用,我一去就有了。”
聞鷲回過神,問:“你知道了?”
“嗯。”李餘點頭,晃了晃手裡的聖旨,“想不想要這道聖旨,想不想要娶我?”
聞鷲點頭,鄭重道:“想。”
李餘把聖旨藏到背後:“那你先和我說說,你之前拒婚,是不是……是不是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
聞鷲沒想到皇帝會連這件事都告訴李餘,雖然有點慌,但還是說了實話:“是。”
李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等聞鷲過來坐下,又問:“你都不怕死的嗎?”
想把女兒嫁給他的人可是皇帝。
本來皇帝就忌憚他,他又違抗皇帝的意思不願娶公主,這和在刀尖起舞有什麼區彆?
聞鷲卻很想得開:“反正阿奕也不是個庸才,我帶他去北境,他定能闖出一番屬於他自己的天地,護著他姐姐,到時候我便卸任,交出兵權讓陛下消氣,回鄉……種田?”
聞鷲眼下說的輕鬆,李餘卻驚覺,聞鷲當時是真的想要徹底斬斷兩人之間的聯係,不給自己留一點妄想。
可是……
李餘問他:“既然你都已經下定決心了,怎麼我在避風城讓人傳謠說我墜馬,你又立刻……”
李餘話沒說完,就被聞鷲堵住了嘴。
一吻罷,聞鷲抱著李餘,輕聲求道:“給我留點麵子。”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離譜,明明都已經狠心做到這個地步,卻還是會在聽說李餘墜馬後第一時間跑去看她,明知道她撒了謊,還是給她扭傷的腳踝上了藥,被她主動哄哄便回了頭。
可他這麼喜歡李餘,李餘也主動來找他,說了不會再去尋死,那他又何必白白浪費兩個人能在一起的時間呢。
聞鷲失去過重要的家人,這段經曆讓他比任何人都珍惜和重要之人在一起的時光。
李餘心中顫動,像是有什麼在胸口堆積得滿滿的,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
她鬆開聖旨,抱緊了聞鷲,自言自語似的低聲道:“今天也好熱。”
聞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嗯?”
李餘把臉埋進聞鷲胸膛:“不是你說的,窗、窗戶邊能涼快點嗎?”
聞鷲聽明白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拿出平日裡的殺伐果決,得寸進尺道:“你這窗戶外麵的風景不好,去我那吧。”
李餘去過隔壁客院,因此很是不解:“隔壁也沒什麼風景啊。”
再說了,那種情況下,窗外是什麼風景難道還重要嗎?
聞鷲:“客院自然沒什麼風景,主院有,我帶你去看看?”
李餘沒什麼防備,應下了。
然後李餘便明白,那種情況下,窗外是什麼風景簡直太重要了。
像她這邊窗外就是一棵樹,能遮去大半月光,感覺還是很封閉昏暗的一個空間。
但在聞家主院,窗戶外頭無遮無攔,月光不僅把院子照得清清楚楚,也把李餘照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早上,聞鷲抱李餘回公主府,隨後又回自家主院收拾殘局,並毫不意外地發現聞素站在主院外等他。
昨晚他就察覺到有人踏進主院,還靠近了主屋,雖然很快就離開了,但聽腳步聲,應該就是聞素沒跑。
相比聞鷲的淡定,聞素內心堪稱驚濤駭浪,昨晚她聽聞大哥回了主院,還不讓人進去伺候,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情就想過去看看,誰知進院後才一靠近主屋,便聽到了安慶公主帶著哭腔的哀求聲,聽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未經人事的聞素察覺不出李餘那哀求聲中含著的極致歡愉,回去後徹夜難眠。
如今她頂著一張憔悴的臉,顫著嗓子勸聞鷲:“哥,聞家祖訓可不讓乾強取豪奪的勾當,你便是再喜歡殿下,也不能、也不能強迫她呀。”
聞鷲麵無表情,心想麵前站得要是聞奕就好了,弟弟皮糙肉厚,還能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