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區她願意和他並行, 到那一夜恍惚中的照顧,再到今日主動的探望、直言不諱的坦誠……
接踵而來的變化頃刻間凝成巨大的喜悅, 在心中狂湧。
曆經過商界的血雨腥風,陸靖言原以為再沒什麼能掀起內心的波瀾。
直到遇見遲櫻。
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顫栗,這反而讓他脊背僵直,指尖又冰冷了幾分。
良久,才從喉嚨口扯出生澀而緊滯的一聲“好”。
陸靖言話語中的珍視之意肆無忌憚地穿破空氣、落入耳膜。
遲櫻微怔, 手指微微蜷了蜷。
轉而唇角牽出笑意,彎下腰, 伸手去整理剛剛換水時散落在床的文件資料。
眼前的男人嚴謹審慎,一絲不苟, 竟也會放任紙頁肆意散開數分鐘之久。
遲櫻一份一份地拾起,是厚厚的一遝。
她用雙手攏了攏。
有的文件被裝訂好, 有的散落時沒有章法, 收集的時候也很隨意。
她想調整一下紙頁順序, 目光不禁凝住。
寰宇……
陸靖言深邃的目光從最上一張紙頁掠過,眉心蹙起。
他抬起左手, 從她手裡接過, 聲線低沉。
“我來。”
然後, 陸靖言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問起了她演藝事業的規劃。
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遲櫻大部分實話實話。
陸靖言也表達了對她演技的欣賞, 再次發出了簽約歐時的邀請。
遲櫻大概是不知道, 能從冰山霸總的人設口中聽到褒義句, 是一件多麼不易的事情。
她低眉淺笑,“我再考慮考慮。”
遲櫻沒有直接提及陸靖言的夢境,這樣未免會讓沈金難堪。
更何況,沈金說過,明天才會給陸靖言做出醫學診斷。
今天,她隻能說一些單薄的話。
遲櫻坐的時間不長。
和陸靖言簡單地聊了會後,離幼兒園的放課時間已經不遠了。
她正開口說準備離開,便聽見陸靖言問她,“晚上有安排嗎?”
他還有些低燒。不刻意掩飾的聲音是有幾分啞的,更有幾分小心翼翼。
“有。”遲櫻點了點頭,“怎麼了?”
“沒什麼。”陸靖言聲線低沉。
隻不過她在他麵前溫柔淺笑,經不住心跳失序,有一些情感要呼之欲出了而已。
喉結微動。
“有時間一起吃飯。”
遲櫻點頭,“好。”
“不過現在,你隻能喝粥。”
她語氣依舊淡,卻淡得像家人一樣。
這是遲櫻第一次和他心平氣和地說話,她的顰笑談吐,為人處世,陸靖言卻好像有幾分無端的熟稔。
這些熟絡,隨著那些碎片的忽現與日俱增。
遲櫻:“晚上我確實有安排,我得先走了。”
“送你回去?”
陸靖言擰了擰眉。
好像隻要遲櫻說好,下一秒,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把針頭扯落,披上西裝,送她回家。
雖然,仍不知道她的住址。
遲櫻忽然笑了,“我是來探病的,哪有讓病人送回去的道理。”
然後,遲櫻站起身,長裙隨之搖曳。
“再見。”她說。
還會再見的。
纖瘦溫柔的背影從他的視野消失的那一瞬,枕畔手機的呼吸燈閃了閃。
陸靖言拿起手機。
他一眼看見了那個暖橘色的頭像,呼吸微滯。
你已添加了遲櫻,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手指在屏幕上輕移,陸靖言發送:“注意安全。”
幾乎是瞬間,正在輸入中的對方回複了他。
“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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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櫻回到家的時候,夕陽已經西垂,重重地懸在天邊。
整個小區都浸染在橘紅色的餘暉裡。
遲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中,認真地翻看著手中的兒童繪本。
書上的拚音和字句對他而言是奇形怪狀的,也是艱深難懂的。但畫麵的色彩還是讓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遲澄懵懂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繪本,直到他聽見了管家叔叔和媽媽交談的聲音。
他知道,媽媽回來了。
遲澄噌地一下站起來,把書本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凳子上。然後努力地邁開他的小步子,向大門口跑去。
和小孩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合奏的,是遲澄日裡響亮興奮的數聲“媽媽”,震得空氣都溫暖喜悅。
遲櫻攏了攏裙擺,蹲下身來,張開雙臂。
出行的時候她戴了一副茶色墨鏡,遮住了一大部分精致的臉蛋。
遲澄飛撲入懷,用力地蹭了蹭,“媽媽,你好帥。”
“帥?”
遲澄點頭如雞啄米:“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