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相安無事,已經趕了五天,銅縣就在眼前。
太子心中愈發地焦急不安,就怕在這節骨眼上出事。他連覺都睡不著,不斷讓侍從去問探報,南衛營大軍是否有異動,為防萬一,更是把英國公府全家老小的帳篷安排在距離他的營帳不到幾十步遠的地方,一旦有異,先誅英國公府滿門,拉幾個墊背的。
他坐立難安,索性把英國公世子和梁王叫到帳中,陪他下棋。
英國公世子陪太子下完一盤棋,輸了。他拱手道:“太子棋藝精湛,柴緒佩服。”
梁王坐在旁邊哈欠連天,隻覺自己這兄弟當個太子後,也逐漸跟父皇一樣惡劣起來,真恨不得抽刀子把太子捅了,再去旁邊的龍輦中把父皇也給宰了。可這會兒帳篷內外全是太子的人,他不要說動手,罵兩句太子隻怕都得身首異處。
他聞言,衝還有心情陪太子下棋的大舅子翻了個白眼,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歪,便準備打瞌睡。
英國公世子柴緒抬眼望向太子,說:“太子怕不是趕不到銅縣跟承安伯會合了。”
太子的心頭一跳,抬眼看向柴緒。
英國公世子柴緒笑道:“若真有承安伯拱衛京師,你自是無憂,可惜,承安伯與陛下有奪地之仇,即便信你,也信沐瑾,也絕不敢像他父親維護陛下那樣,拚上身家性命相助於你。你要說動承安伯助你,不難,但他最多隻到銅縣,便不會再進一步。你今夜心頭難安,不就是因為深知銅縣是你的生死關麼。”
梁王打個激靈,瞌睡立即醒了,扭頭環顧四周,又豎起耳朵聽聲響,真恨不得立即有南衛營兵馬從地底下鑽出來。
太子抬眼看向英國公世子柴緒,道:“莫非你在禁軍中……”
英國公世子柴緒說:“禁軍將領的家眷老小都在京中,南衛營分出一些兵馬悄然折返京城,難嗎?”
突然,有許多腳步聲伴隨著盔甲摩擦聲從周圍湧來,帳篷外驟然亮了起來,是火把,許許多多的火把。
外麵的侍衛大喝:“什麼人!”
“保護太子——”
“護駕,保護陛下——”
緊跟著便是慘叫伴隨著打鬥聲傳來,外麵一片嘈雜,有人正在襲營。
太子身旁的侍衛聽到喊工聲,便撲上去捉拿英國公世子柴緒。
柴緒縱身撲向太子,原本想拿他當人質,但太子聽到慘叫聲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妙,第一時間便是起身去拿劍,正好躲開柴緒的撲擊。
柴緒一擊落空,抓住桌子擋住攻來的侍衛,避到了梁王身側。
梁王抓起椅子擋刀,衝外麵的人大喊:“速速進來殺了太子,待本王登基,必有重……”賞字還沒出口,突然叫柴緒抓住,一把推到太子侍衛揮來的腰刀前,胸前立即被劃了一刀。
他又驚又痛,腦子還在想怎麼回事,就被柴緒拖著拽往帳篷外,但凡有刀子落下,柴緒就拿他去擋,一刀接一刀地落在他身上……
柴緒借著梁王當盾牌,擋住太子的侍衛,退到帳篷外。
外麵,火把通明,打鬥已經束。
穿著禁軍營將盔甲的眾人整齊地列在外麵,地上,倒滿太子近侍和皇帝侍衛的屍體。
太子提著劍,擠開追著柴緒出了帳篷就不敢再動的侍衛,入眼處全是禁軍營將,其中有兩個還是領軍一萬的營將。他沒看到自己提拔起來的心腹親信,便知道他們恐怕已經遭了難。
眾侍衛望著外麵把帳篷團團圍住的禁軍,找不到任何突圍的路,隻能牢牢地將太子護在中間。
身中數刀的梁王爬出帳篷,指著柴緒叫道:“你……”他不明白,柴緒明明已經拿下太子營帳,為何還要……拿他擋刀。這麼多人,衝進來,亂刀砍死太子不就得了嗎!
梁王倒在地上,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柴緒,沒了聲息。
太子的目光落在麵無表情地看著站在柴緒身後的禁軍,頹然一笑。
禁軍,反了!任他如何謀劃,都沒想到,竟然是敗在禁軍反了。他問:“當真隻是因為南衛營折返拿下京城,拿下將領們的家眷嗎?”
柴緒道:“太子何需問我?上路吧。”
一名營將對太子抱拳道:“太子!”深深地做了一揖。
其餘禁軍也紛紛朝他抱拳行禮,送太子大行。
太子越過地上的屍體,走到同樣濺滿鮮血的龍輦處,還沒靠近,便看到了父皇的屍體。皇帝摔倒在龍輦下,披頭散發,滿身的血,衣服都被鋒利撕碎了,露出滿身皮翻肉綻的傷口。一代帝王,死於亂刀之下,連臉都讓人劈了好幾道,旁邊站著好幾個禁軍千總,他們手裡的刀,還帶著血。
幾人看著太子到來,冷眼看著他。就他還想續蕭狗的國祚,做夢!
太子靠著皇帝緩緩坐下,說:“父皇,你沒給兒子們留一絲活路,一絲都沒有。”他握緊劍,對著心臟,狠狠地捅了進去,直到沒入劍柄。
太子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想起自己在淮郡馳騁山林的日子,那是他這輩子最開心最自在的時光……
柴緒下令:“送大行皇帝、太子、梁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