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2)

白露珠一怔,“整條街道的人?”

“是啊,紡織廠大院家屬,街道居委會的人全去了,看那樣子好像是去你家找麻煩的。”

鄰居說得緊張感十足,白露珠不緊不慢將自行車腳刹踢開,道謝後往家騎。

這事其實她也沒多少頭緒,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老太太不會帶著整個街道的人去找父母麻煩。

大兒子是個寶沒錯,但小兒子在老太太心裡也不是根草,趙翠娥的真實想法是,兄弟倆誰有能力就幫誰。

上輩子到最後,老太太主動住到她家裡來,為的就是讓大兒子家的人多照顧照顧小兒子,雖然她爸媽覺得不需要。

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在看到院裡院外擠滿了人的時候,沒有任何吃驚。

“叮鈴叮鈴~”

白露珠搖著自行車鈴鐺開出一條路來,認識她的人主動開口:

“露珠,你跑哪去了,你奶奶在你們家鬼哭狼嚎的,你爸媽都沒轍。”

“整個街道的人都跑來你們家裡要錢又要人,還說要報警。”

“聽說是你那個小堂姐,找街道裡好多人借了錢跑了。”

“你奶奶哭著不許報警,你趕緊去看看吧。”

圍觀人群的三言兩語讓白露珠聽個大概,原來是因為白珍珠引來的人。

推車到院子裡,看到一些熟悉的麵孔,麵色憤怒,白越明正在發煙安撫,屋裡坐著幾個女孩哭哭啼啼說著話,她媽正拿著毛巾在給奶奶擦臉。

“發生什麼事了?”

“露珠啊。”老太太看到她又哭了出來,“你看到你三姐沒有?這個死丫頭,晚上趁我睡著,把我箱子裡的一百多塊錢都給偷走了。”

“還找我借了兩塊兩毛錢,一斤糧票,說好的今天就還,結果找不到她人了!”

“找我借了五毛,本來說找我借五塊,我哪有那麼多錢,把我五毛錢借走了不還。”

“我們是之前在街道糊紙箱子的,她去糊火柴盒後就沒見過,昨天突然來找我借十塊錢,我給了五塊,這會才知道她跑了,這不是騙錢嗎!”

“我們是住一個大院的,昨天早上來找借的三塊錢,五斤糧票,當時覺得門對門住著,孩子難得來借錢,不借不好意思,剛借完就聽說跑了!真是好人沒好報!”

“張奶奶,我也是跟你一個想法,同大院住著不借不好意思,借給她五塊錢,十斤糧票,真是半個月生活費啊,這丫頭平時看著乖得不行,怎麼是這樣的人!”

...

院子裡站著的人都是受害者,個個爭先恐後開口訴說氣憤,越說越怒不可遏,大冬天熱出一頭的汗。

白露珠很同情這些受害者,這年頭三塊五塊都不是小錢,畢竟孩子一學期學費就是十來塊錢,出於好心借了卻被騙,憤怒可以理解,但是!

“白珍珠找你們借的錢,你不去找我大伯大伯母,跑來我們家乾什麼?”

“我們把整個大院都翻過來了,沒找著珍珠,看她是不是跑這邊來了。”

“你大伯他們分頭跑去車站找人了不在家,我們也是沒辦法。”

“你爸你媽有錢,平時又那麼照顧你大伯家,要是找不到珍珠,你們就得把錢給賠了!”

“喲,張奶奶,您要說這話,我們家可不歡迎您。”當然知道這些人多少就是抱著這樣的目的才跑過來,白露珠搬了個凳子坐下,“我還說您家大海借了我十塊錢不還,要不您今天幫忙給還了?”

頭上包著黃毛巾的張奶奶眼睛一瞪,“大海?大海怎麼是我家的,那是堂孫子,再說他怎麼會找到你借錢,胡扯!”

“我這是照您邏輯說的,張口就來借錢,誰知道真假,另外,既然您不能幫您堂孫子還錢,我爸憑什麼要幫堂侄女還錢,人啊,對自己和對彆人要求還是彆兩個樣,否則臨老了還得被人說不要臉。”白露珠故意放慢語速,生怕老人聽漏了一字半字。

張老太太氣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厥過去,“要不說你性子傲,沒珍珠懂事。”

葛嫦慧鼻孔哼了一聲,“珍珠那麼懂事,你跑來我們家說她壞話乾什麼,回家等著她還錢去吧。”

趙翠娥抹了一把眼淚,喊道:“你們彆吵了,人家要是報警,你們臉上有光是怎麼的!”

“這麼多人在這等著有什麼用,天上又不可能掉錢到我們家院子裡,還不如分頭出去找。”白露珠看了一眼老太太,“攔著不讓人報警乾什麼,她要真是騙錢,想連累全家人成包庇犯?誰要報警趕緊報,報完早破案早能拿到錢。”

老太太哭聲一頓,“包庇犯?”

來之前,大兒媳婦讓她攔著所有人不能報警,隻說不能連累兒孫事業,沒說會成包庇犯哪!

“現在還不知道珍珠是真跑了還是去哪玩了,要不我們大家一起分頭去找找?”

“還是先去警察局報警,要是真跑了人家有門路抓,要是沒跑,也沒什麼大關係。”

“走走走,乾坐著也沒用,人又不在這裡。”

前麵好幾次要走,老太太鬼哭狼嚎攔著不讓,這會聽說會成包庇犯,嚇得不敢出聲,更不敢再攔著。

眼看白越明要跟著旁人一起外麵找,白露珠提醒:“爸,去知青辦查查,三姐不是一直堅持要下鄉嗎?”

一群人愣住:“知青辦!”

“她不是跟車間主任兒子訂婚了,怎麼還要去下鄉?”

“怪不得要挨個找人借錢,原來是想下鄉!”

“這兩天確實是知青下鄉的日子,都要嫁個於主任的兒子了,居然還得下鄉。”

“你倒是提醒我了。”白越明跨上自行車單腳踩地,對其他人說:“你們再回紡織廠找找於主任和於錦康,有自行車的可以先跟我去知青辦,這丫頭最近確實鬨著要下鄉,有可能真的跑走了。”

烏泱泱的人從院子裡衝出去,家裡瞬間清淨不少,除了老太太還在哼哼唧唧的哭。

葛嫦慧衝了兩杯糖開水,一杯遞給女兒,一杯放到婆婆麵前:“媽,要不去屋裡睡會。”

“不去。”老太太喝了口水,提起衣角擦眼淚,“一百多塊錢啊,這個小禍害,真是養不熟的狼,偷到自己家來了!”

白露珠懶得搭理,剛起身準備進屋熟讀舞台劇後麵的劇情,聽到外麵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怎麼回事?”老太太這下哭聲真的停了,伸著脖子往外瞅,“鬨什麼陣仗?”

本來就站在門口看熱鬨的人,滿臉興奮跑進來喊道:“露珠,你三姐找到了!”

“敲鑼打鼓歡迎找到人了?”葛嫦慧帶著疑惑往外走,老太太急忙起身跟在後麵。

白露珠知道劇情看不成了,把包掛衣架上,走到大門口,看到於錦康拉著白珍珠,就像古代迎親似的,對周圍人舉拳致謝。

白珍珠胸前掛著一朵用紅綢子綁成的大紅花,麵如死灰,沒有半點興奮。

“對,這就是我對象,思想覺悟特彆高,不貪圖城裡的小康生活,響應國家號召,堅持要下鄉接受中下貧農再教育,我為她感到自豪!”

“我特彆支持她,一百個願意等她回來結婚!”

“我去廠裡請了假,下午親自送她去鄉下,廠領導為這事還特地表揚我和我對象,光榮得很!”

於錦康一邊走一邊滔滔不絕,麵上笑容燦爛,眼底卻看不出一絲笑意。

剛開始白露珠說,白珍珠是不想讓他為難才打算下鄉,後來他上門提親,特地拿錢保證會給小舅子安排工作,她還是堅持下鄉,還以為是在拿喬。

用了兩個晚上回想起這幾天她總是似有似無暗示自己拿錢出來,才發現好像真的不對勁。

發現不對勁後,就到知青辦查了,果然發現白珍珠早就報了名要下鄉。

他於錦康被廠裡眾多女工暗戀,隻有他不要彆人,還沒有女人不要他的,再說之前白珍珠是不是真心,他清楚得很,突然就變了,隻有一個原因,喜歡另外的男人了。

聽知青辦的人說,白珍珠與特地要求去最窮的柳葉村當知青,說是為了更好體會當農民的辛苦,一看就是放狗屁,她那種人,哪可能有這種偉大的思想。

玩心眼玩到他頭上來,能讓她得逞才有鬼!

“小於同誌,你對象偷了她奶奶的錢,還把街道的人都借遍了,這事你知道嗎?”

聽了熱心群眾的話,於錦康一愣,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白露珠,“四妹,這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問我乾什麼,你問你旁邊的人不就知道了?”白露珠沒好氣道,還沒問他敲鑼打鼓的遊街是搞哪出,倒反過來問她了。

於錦康轉頭看向麵色宛如一灘死水的白珍珠,本來看她臉色不好,以為是沒趕上第一趟下鄉的車,原來還有走人失敗,即將麵對一堆債主的事?!

心裡越來越膈應,顧著圍觀群眾多,語氣正常問:“你找人借錢了?”

白珍珠嘴裡一聲不吭,行動卻沒落下,一直想掙脫被於錦康勒住的胳膊。

又使勁掙了兩下沒掙開,反倒被於錦康拖著往院子裡走。

這邊人才進院子,得到風聲的白越明等人出現在巷口,沒過多久,滿頭大汗的白越光一家也過來了。

白越光一進門就卸掉門栓,追著白珍珠打。

白珍珠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不再像以往一樣乖巧不動任由她爸打,不但滿院子跑,還專門往年輕力壯的人後麵躲,心裡想著要是她爸不小心打到彆人,肯定會被彆人反過來招呼。

今天真是憋屈死了,身上好不容易攢到了一百多塊錢,天沒亮就跑到知青辦等著走。

誰知道於錦康突然帶著一群敲鑼打鼓的人突然出現,那張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哄得知青辦主任開心不已,不但讓她跟著去遊街,還同意讓於錦康送她去鄉下。

誰!她!媽!要!他!送!

硬是拽著她從知青辦遊到了廠裡,廠裡逛完逛縣大街,縣大街逛完往縣中街來,逢人就誇她思想覺悟高,逢人就說要等她回來結婚,一輩子不回來就等一輩子。

誰!他!媽!要!跟!他!結!婚!

唱這一出大戲,鬨得全城沸沸揚揚,把知青辦和紡織廠委領導感動得不行,還說要選他為模範好同誌!

他是模範了,她怎麼辦!

趕不上第一批車下鄉,就要麵臨全街道的人上門討債,名聲要徹底臭了!等她以後當了商業帝國夫人,怎麼抬得起頭!

再說知青辦主任同意讓於錦康送她下鄉,要是被未來丈夫看見了,還怎麼談戀愛!

白珍珠憋了滿肚子火,在被白越光一棍子錘到肩膀上的時候,氣得不跑了,將口袋裡錢都掏出來扔在地上,罵道:

“你憑什麼打我!我是光榮下鄉,你們一分錢不給,讓我去喝西北風嗎!你要是再打我,我就去革委會告你!”

錢扔在地上,周圍受害者們立馬衝上去撿錢。

“三塊錢和五斤糧票是我的,這麼多人都看好啊,我可沒多拿。”

“這五塊錢十斤糧票是我的,我留了記號。”

“彆搶彆搶,我們都隻拿自己的錢,不會多拿彆人的錢。”

“我的十張大團結也有記號!讓我找找!”

趙翠娥撲向地麵找錢,一點都不像是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眾人撿了錢迅速塞兜裡,接著一個接一個往白珍珠吐唾沫:

“就你還光榮下鄉,我呸!”

“不說你騙錢,就看咱們這撿錢的龜孫樣,以後誰還敢借錢出去。”

“來借錢的時候好話不要錢的說,這會把錢全給丟地上讓我們趴著撿,這年頭真不能當好人!”

“以後遠離這家人,小於,你條件這麼好,等她乾什麼,還怕找不著對象嗎。”

一聽這話,白越光更氣了,好不容易讓於錦康同意給小兒子找工作,這丫頭非要下鄉,還借遍了整個街道的錢!

這名聲壞成這樣,且不說於錦康還不願不願意,精明人於主任就不可能再同意娶這樣的兒媳婦!

最近廠裡日子剛好過了點,眼看大兒子即將轉正,小兒子去鄉下一年回來就有工作,都被這丫頭攪和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瞎折騰!

一時間控製不住,門栓繼續往白珍珠身上打,“你是翅膀硬了,老子打孩子天經地義,你還敢去告!我讓你去告!”

白露珠搬了椅子坐在客廳看著滿院烏煙瘴氣,這趟水真的越來越糟糕。

於錦康明明是局中人,此時卻像個局外人一樣,走到客廳,點燃一支煙,“四妹,你是沒想到你這單純的三姐有多不單純吧,為我下鄉?扯個鬼!”

“你要退婚嗎?”白珍珠找街道借錢,突然把自己名聲搞臭了,是她計劃外的事,不過有了前期鋪墊,就算於錦康這時候退婚,也不礙大事。

“不退。”於錦康吐出一口煙,望著院子裡跟父親吵架的白珍珠,眼神冰冷,沒開口說心裡的懷疑,這是屬於男人的臉麵。

眼看大哥越打越停不下來,白越明忍無可忍道:“彆隻顧著發泄你自己心裡的氣,還不快給人道歉。”

白越光丟下門栓,“還不快去給人道歉。”

“爸,進來歇著,跟你有什麼關係。”白露珠給父親衝了一杯糖水,稍稍吹涼後喊人。

徐紅梅站在門口聽到這句話,心裡不是滋味,想說上幾句,又實在沒理,將話頭憋了回去。

白珍珠抱著胳膊蹲在牆邊動都不動,也不出聲道歉,院子裡人搖了搖頭,自認倒黴離開。

“你這丫頭,上次換了露珠的藥,這次騙了這麼多人錢想跑,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你好。”白越明冷著臉說完,走進屋裡。

“三姐,你怎麼能乾這樣的缺德事,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你好。”白誌誠補了一刀,同樣轉身走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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