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內不斷變換的燈光基本沒什麼規律可循。此刻燈光恰好晃到了風燭所在的這片區域,以至於風燭稍微覺得有點刺眼了,也因此他的視線並未在焚天身上停留太久。
最後,風燭僅是聽見了對方問出的一句:“……去哪?”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他那新舍友的嗓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過於嘶啞了。
於是風燭下意識地又看了焚天一眼。
他這位新舍友自打進入禮堂後就一臉不耐地閉目養神了起來。途中對方雖然也睜過幾次眼,卻沒過多久又重新閉上了——而此刻這個男人似乎也依舊沒有睜開眼來為他騰出空間的意思。
風燭見狀便隨口給出了一個答案:“洗手間。”
他話音落下之後,位於外側的焚天雖然仍舊沒有睜開眼來,卻稍微移開了他那雙大長腿,讓風燭得以走了出去。
等到風燭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禮堂的出口處,靠在座椅上的焚天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先是平靜地掃了一眼前方那些依舊站在座位前為多洛莉絲歡呼的人們,然後嗤笑著抬起右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錯了啊……
他本以為風燭和那群異獸、和尋常人類沒什麼兩樣。
但他錯了。風燭是不同的。
焚天閉上眼回想起了於他殺意最盛之際風燭忽然低笑時的模樣。
那一瞬間,這個小崽子那暗色的眼眸仿佛被烈火一朝點燃一般。
一個多月前的那些岩漿烈火再度充斥在焚天的腦子裡,連帶著當初那種連綿灼痛感似乎都在他的血液中不斷複蘇起來。
明明此刻他正處於這束手束腳的禮堂裡,但他竟遠比身處強敵林立的宇宙爭霸賽上還要興奮得多——興奮到他從裡到外、從肉體到靈魂都宛若岩漿在躁動。
他終於知道他那時候為什麼會對風燭如此感興趣了。
因為他從對方身上嗅到了瘋狂的味道。
他是瘋神,會被這樣的風燭吸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個小崽子自始至終都不是什麼苟且求生的異獸,亦不是那群大多隻想著如何安穩度日的普通人類,他在遇到強敵時沒有恐懼沒有顫抖,也不會嗚咽哭嚎著向其求饒。
他隻會似笑非笑地抬起頭來,然後以一種癲狂而決絕的姿態迎接落幕。
想到這裡,焚天再度閉了閉眼。
因為他如果再不閉上眼,他骨子裡極端澎湃的興奮與惡欲便又要遮掩不住了——平日裡焚天確實沒什麼耐心,可如今難得遇到一個一再讓他興奮的獵物,他還不想就這麼為之落幕。
勉強壓抑住心底的躁動之後,焚天順勢抬起了蓋在臉上的右手,隨手將那浸著薄汗的些許暗金色碎發給捋到了腦後。
之後焚天也沒管此刻禮堂中究竟是誰在致辭,就這麼朝著風燭之前離去的方向走了過去。
風燭雖然對自己那個新舍友心存疑慮,卻也沒對那家夥說謊,他確實是去了洗手間。
但他進入那空無一人的洗手間之後,並未如常人那般對著鏡子整理著裝——他隻是一拳砸在了洗手間內那冰冷而堅硬的牆壁上。與此同時,他似乎還語調極低地吐出了一句臟話來。
早在禮堂裡的時候,紅蛇就已經感覺到了風燭情緒的不對勁。
畢竟它附著在風燭的小臂上,風燭體溫驟然變低後它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然而那時候風燭的狀態並不適合它出聲打擾他,所以直到此刻,紅蛇才試著開口打破這頗有些沉鬱過頭的氣氛,想要借此來儘量緩和風燭此時的情緒:
“你的身體素質應該還沒弱到連牆壁都打不碎的地步吧?”
紅蛇對風燭的具體稱號數量不怎麼清楚,但它至少知道風燭雖然看著有些瘦削,但他那被各種稱號提升了無數次的身體素質比起一般的凶獸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否則他當初也沒辦法撐過飛艇上那些過於頻繁的空間跳躍。
“……你知道這麵牆多少錢嗎?你知道低調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嗎?”
“行了,我知道你不知道。”
半響之後,風燭那似嘲似諷的話反而使得紅蛇微微鬆了口氣。
畢竟這家夥還有心思控製自己的力度以免打碎牆壁,說明他如今的心態應該還算過得去。
等到風燭以一種極其古老的方法——即用冷水洗臉來讓自己完全冷靜了下來後,他便打開手腕上的智能撥打起了一個號碼來。
——而這也是他特意來到這個空無一人的洗手間裡的真正原因。
紅蛇見風燭終於恢複正常後,便也鬆了口氣再度安靜了下來。隨後它隨意瞥了一眼風燭智能上顯示的號碼,隻見風燭為這個號碼設置的備注名是:
“人心甚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