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咬尾(終)(“罷了,我帶回飛瓊峰吧。...)(2 / 2)

太歲 priest 9620 字 8個月前

“後來呢?他怎麼入的道?”

“可以說是打仗打的。那仗太慘烈了,連你都……”蘇準頓了頓,又說道,“為抵禦外敵,咱們動了太多的仙器,第二年金平方圓三十裡,沒一個娃娃出生,更不用說守在仙器旁邊的兵卒了。後來仙山專門撥了一批丹藥給幸存者療傷,大部分人吃完就沒事了,但其中就有十幾個人以此為契機,意外開了靈竅。他們於家國有功,雖不是正統入道,當然也不能算邪祟。隻是這種丹藥催開的靈竅太損根基,這一批人資質都不行,進不了天機閣,後來都給安置在了駐礦辦。梁勉之八年前因公傷病退下來,才回金平閉關。”

支修聽完點點頭:“原來如此,駐礦辦常年駐守南疆,看來問題很可能出在‘百亂之地’。”

蘇準看著他,欲言又止。

支修:“怎麼,有什麼不對?”

一點問題也沒有,支將軍思路清晰,永遠不跑題。

蘇準看著他那張什麼都沒想起來的臉,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後來……聽說支將軍重病,梁宸在南疆到處求醫問藥,找到他認為有用的東西,就寄到天機閣請蘇準他們長眼……當然都是不怎麼靠譜的,直到知道支修被玄隱山接走才消停。

自此,梁宸勵誌努力修煉,將來調進天機閣,像他崇拜過的英雄一樣,為民立命,保萬世太平。功勳卓著的“人間行走”會在仙門掛號,說不定能再見支將軍,當麵告訴他自己不負栽培。

然而丹藥灌頂開靈竅,損傷會伴隨終身,蘇準不忍澆滅少年心氣,便在問候老朋友的時候和支修提了。支將軍隨手鼓勵了一句“勉之”,讓蘇準謄給了那遠在南疆的少年。

從此,梁宸有了個表字,叫做“勉之”。

然而重逢時,寄語已同那人輕淺的記憶一樣煙消雲散,信誓旦旦的少年也如他表字一般,被遺落在了……渺茫的歲月深處。

也是,兩百年了,故人都麵目全非了,也不怪支將軍忘性大。

支修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囑咐道:“哎,對了,明儀,彆忘了讓小龐給這孩子家裡報聲平安。”

“遵命,這就去。”蘇準把歎息咽了,“小師叔辦事可真是太周到了。”

“多謝尊長專程跑一趟。”莊王客氣地把來報平安的龐戩送出去,又將姚家的尺素魚和一小袋藍玉遞給龐戩,“還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勞煩尊長將這青瓷魚交還姚大人?”

龐戩是根老油條,立刻會意,圓滑地說道:“哎呀,明明是天機閣借東西,還讓王爺破費補償他們……那我就厚顏替姚大人謝謝了。”

兩人客套一番,龐戩把藍玉往尺素魚的錦盒裡一塞,拎著走了,提也沒提莊王私自調換銘文、養修士的事――郡王爺有的是錢,肯定不會讓手下竊那都是雜質的“天時”,養個築基升靈都礙不著彆人;銘文沒逾製,塌房的風險自己擔,反正王府庭院深,玩砸了也崩不著鄰居――老龐草莽一個,這些貴人們私下裡怎麼勾心鬥角,他才不攙和。

莊王送走龐戩,就聽身後人說道:“龐文昌這老狐狸。”

南書房桌案邊放著個錦盒,盒蓋自己翻開,盒中竟鋪著一層叫人眼暈的白靈,價值連城的白靈石中夾著一張白紙,幾乎和靈石順了色。

“你又出來做什麼?” 莊王轟走探頭探腦的黑貓,回手將盒蓋蓋好, “卷著去。”

盒裡傳來白令的聲音:“王爺,那日在總督府,我打斷梁宸的銘文是‘錯金銘’,他和他那轉生木,果然帶著無渡海裡的味。”

莊王一挑眉:“那是讓我說著了,無渡海還真是‘歧路之始’。”

“龐文昌說,梁是八年前在押送靈石路上遇襲,”白令語速快了些,“那時不正好應該是……”

“噓,”莊王敲了敲盒蓋,“養你的傷,不乾你的事。”

說著,他坐在旁邊,拎過一把琴架在膝頭:“我沒把天機閣的視線往那邊引,已經仁至義儘,剩下的……應該是彆人操心的事。”

白令在錦盒裡,聽他信手撥了一段小調,野趣十足,就是有點聒噪,連貓聽了一會兒都嫌煩跑了。

實在不像莊王的風格。

“王爺,這是八年前世子彈的那首小曲嗎?”

“嗯,”莊王壓住琴弦,眼角帶了一點淡淡的笑意,“也不知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學來的,唱詞更是荒唐,奶聲奶氣地灌了我一耳朵淫奔不才之事,害我爬回人間第一件事就是寫信給他爹告狀……”

“小白,這回多謝你了。”

“屬下惶恐,是世子吉人自有天象。”

“吉人”奚平躺了整整半年。

他偶爾被疼醒,會聽見口哨聲,吹的都是他平時改良的小調;有時也能聽見少女絮絮叨叨的聲音,講她師父和同伴都被什麼藍衣捉去了,她擔驚受怕,幸好星君保佑,講她繼續買金盤彩,依然中不了……還有其他一些瑣事。

直到金平的隆冬蓋住南郊,一場凍雨瑟瑟而落,奚平終於粘起了自己七零八落的意識。

他一時想不起自己是死是活,隻看見阿響又在一邊乾活,一邊在心裡喊他,忍不住插嘴道:“我真服了,你怎麼還在信這玩意?”

阿響差點被機器碾了手,她猛地站了起來,震驚地四下張望。

“彆找了,木頭,就那木頭。”

阿響心狂跳起來,魂不守舍地找了個借口溜出廠房,捏住轉生木:“太歲?”

“你才太歲,你全家都……”轉生木裡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似乎想起阿響全家都沒了,又生硬地轉了個彎,“我問你,那些醜八怪們呢?”

“都被‘藍衣’抓走了,多虧太歲保佑,我才……”

“太歲”打斷她:“沒事,你也幫了我一把,咱倆就算扯平了。

阿響:“……”

不是,這位星君怎麼還跟信徒算賬?

轉生木那頭傳來一聲痛哼,阿響吃了一驚:“太歲?”

“說了彆叫我太歲,我才不是那老蛔蟲。”轉生木裡的聲音罵罵咧咧了幾句,“哎,我說你,南聖那麼大一個廟許願都不靈,你到處瞎信什麼野雞神?被人賣了還發血誓,上趕著給人家當糧倉,什麼毛病?”

阿響終於覺出不對勁了:“你……你是誰?”

“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聽好了。等我說完,我勸你趕緊把那破木頭燒了,不然你一叫‘太歲’我就能看見你。你也不是什麼小丫頭了,不覺得不方便嗎?”

接著,不等阿響拒絕,轉生木裡,那有點虛弱的聲音就有條有理地把事從頭說了:從少女阿響的血喚醒貪婪的邪祟,到守在暗處的邪神冷眼旁觀,誘她獻祭身心……

阿響嘴唇哆嗦著,靠著牆根緩緩蹲下。

仙山中,把自己“唯一信徒”的信仰掀翻在地的奚平講完,突然好像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了。

他喜出望外,無暇再管阿響,深吸口氣,異常豐沛的靈氣一下子湧入肺腑。

奚平倏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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