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殺在凡間留下的餘波被十萬兩白靈強行抹平,在仙山的卻還沒散,中西二峰之間嫌隙彌深。
現在中座掌門閉關,四大升靈中有三個外姓人,西座項家廢物紮堆,三嶽的實際掌權人是東座懸無……
奚平問過白令為什麼彆人都姓項,懸無姓懸。白令就跟聽不懂玩笑話似的,一本正經地告訴他西楚沒有“懸”這個姓,“懸無”是號,其真名不詳,據當年無渡海的魔物傳謠,他其實是掌門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雪白的懸無長老出身竟綠油油的,奚平認為這裡頭隱喻了四季更迭,十分有深意。
隻是不知道這很有深意的懸無長老是什麼立場——當年劫鐘下東海一次,護法的玄隱三長老各自休養了好幾年,可是三嶽的懸無長老獨自放飛“銀月”,回來卻還得兢兢業業地掌權,連個替班的也沒有,可見三嶽局勢之微妙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他老人家也不敢放鬆。
那麼盯著他在西座搞小動作卻一言不發的人會是誰?
奚少爺心裡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濯明水鬼似的伏在水麵,水麵上映照著西座峰山腳下的彆院。此時夜深人靜了,正輪到那棵“煙雲柳”清掃宅院。濯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煙雲柳”敷衍地揮了幾下掃帚,隨後在地上亂劃起來。
“唔?”濯明興致勃勃地把頭橫了過來,“他在和誰傳消息?”
旁邊的蓮花也湊過來,花瓣上長出一張嘴:“裝凡人還要裝全套,用這麼凡人的辦法傳信……糟糕,宛字文法我記不全了。”
“不,”濯明輕輕地拈住蓮花瓣,“他寫的是楚字。”
就見掃帚在地上龍飛鳳舞地劃拉道:偷窺大姑娘,不要臉,長針眼。
濯明轉了一半的頭卡在中途,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那棵“煙雲柳”把掃帚轉得像舞劍: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來見一麵。
奚平一口氣寫完,不動聲色地深吸口氣,將掃帚往旁邊一戳,那如芒在背的感覺還在,等了半晌,卻沒其他動靜。
奚平收了掃帚,一時摸不準那盯著他的人是怎麼想的,他沉吟道:實在不行,就隻能放棄這個侍女身份。等“大婚”時再伺機跟著趙家或者慶王府的人混進來……隻要他不用轉生木傳信,對方似乎沒那麼容易透過“仿品”找到他。
隻是那又要時間。
奚平凝神看了一眼自己靈台中的照庭碎片,劍光黯淡得幾乎快看不清了。
不能急。
他閉上眼靜立片刻,在靈台裡撥了首小曲哄了哄自己。照庭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焦躁,支修雖然沒精力分神過來,卻仍強打精神,讓碎劍發出輕微的蜂鳴聲,告訴他師父還硬朗。
就在他一曲終了,打算將神識送回轉生木裡休息一會時,奚平的眉心陡然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他一手縮進袖子,驀地睜眼朝觸動了他靈感的方向望去。
隻見他屋裡有一盆裝飾用的碗蓮,不知是泡掉色了還是怎的,送來時還是黃花,此時連花帶葉一起褪成了雪白,讓人想起懸無的毛。
隨後那綻開的白蓮一點頭,中間的花蕊就像個不合適的帽子,脫落下來,花蕊所在之處空了,鑽出一顆豆大的……人頭。
奚平:“……”
那花裡開出來的“不毛之頭”額頭和下巴上各有一張嘴,耳朵一朝上一朝下,鼻子似乎沒裝好,有點歪,兩隻眼睛和兩張嘴都笑盈盈的,開口道:“美人,你猜我的頭是正的還是反的?”
“正的,”奚平眼都不眨地脫口道,“不正就請你自己偷偷正過來,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假裝不知道。”
那兩隻眼嘰裡咕嚕地轉了一圈。
奚平大喇喇地走過去,當著妖怪的麵,用蓮花碗裡的水照了一下自己的靈相麵具:“這等姿容你不正眼看,你肯定是個傻子,我忙著呢,沒閒工夫搭理傻子——有伴生木的也免談。”
一見這碗蓮裡的人頭,奚平就恍然大悟:是了,玄隱三長老固然感覺不到他和轉生木的聯係,但有一個人曾經叫破過他的藏身之處——秋殺。
伴生木與伴生木之間,似乎有同類之間的感應,尤其是修為更高的那一方。
那道穿過了三嶽山無數銘文法陣的視線是蓮池裡的花射出來的。
三嶽深山中,竟有玄門滅之唯恐不及的上古魔神傳人……至少是升靈修為。
好家夥,這都不是“藏汙納垢”了,堪比周家在無渡海養魔。
那白蓮中的人頭大笑起來:“我喜歡你,到後院蓮池裡來。”
說著煙消雲散,碗蓮中的花迅速枯萎,轉眼剩了朵光杆。
奚平毫不遲疑地跟上,同時通過轉生木給白令送了個信:“白令大哥,替我問問三哥,有沒有聽說過上古魔神裡誰的伴生木是白蓮花的?”
白令詭異地沉默片刻:“屬下在外公乾,不在主上身邊。主上那裡有新找來的轉生木,世子可以直接問他。”
奚平立刻分了神,心裡一緊:“為何不用紙人,要你親自跑?出什麼事了?”
“因為前些日子,世子深夜借小紙人潛入主上靴子裡,並用秸稈在裡麵搭了個雞窩。”白令用他一貫平靜正經的口吻拷問著奚平的良心,“世子奇思妙想,令人歎為觀止,隻是屬下被主上禁用紙人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