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的女生,正埋頭在櫃子裡翻找著什麼,聽到聲響,明顯嚇了一跳,整個人幾乎是向後摔了一跤,在看到徐徒然的臉後,才稍稍放鬆下來。
你……你是人嗎?她警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小聲問道。
徐徒然∶….你這話問的,我還能說我不是人嗎。
她深深看了麵前女生一眼,略一沉吟,點了點頭。後者又盯著徐徒然看了一會兒,方低聲道∶那、那你進來吧。
說著又往後退了兩步。
徐徒然應了一聲,正要抬步進入,忽似想到什麼,動作一頓。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她說著,又回到了之前的客廳,鼓搗一陣後,出來了。
她的臉上多了一個口罩,包裡也裝著幾個。那女生看著她的模樣,不解道∶你為什麼要戴這個?
因為這裡味兒很衝。徐徒然麵不改色,這房間裡有腐爛的味道,你沒聞到嗎?
女生聞言,臉色略略一變,無意識地按了下自己的胸口,旋即搖了搖頭∶可能是我已經習慣了,聞不太出來了。
習慣了?徐徒然注意到她的用詞。
嗯……嗯。這個地方,有很多房間,裡麵都有死人,或者是死掉的寵物什麼的……….那女生目光飄忽了一下,你是新來的?
徐徒然∶你怎麼知道?
這裡的人,一般不太願意和彆人接觸,會有風險。女生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徐徒然包裡的蘋果上,很快又飄到一邊,你………你要是願意的話,我給你講講吧。不然你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很容易出事的。
真的嗎?那太謝謝了!徐徒然一副不勝感激的語氣,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進門就到這個地方了。剛才一個人轉了好久,嚇死人了.
剛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女生垂下眸子,兩手空空地從櫃子前站了起來,你也去過梅花公寓嗎?
嗯。我聽說那裡鬨鬼,想去探險……徐徒然若無其事地轉到了那女生身後,這地方,和那裡有關係?
我不清楚。不過我在來之前,也去過那兒…….女生平靜地說著,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在徐徒然看不見的地方,那裡正奇異地鼓脹著—一根紅色的、宛如巨大血管般的東西悄無聲息地生長而出,一點點地從她領口探了出來。
下一秒,卻聽啪的一聲——
一股巨大的力道落在了她的後背上,女生一個不穩,猛地向前摔去。
才剛探出些許的巨大血管立刻又縮了回去,女生的臉直接懟上櫃子,發出一聲脆響。
女生∶....
什麼情況?!
她隻呆愣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推倒的!
房間裡一共就兩個人,會推她的人除了徐徒然不作他想。她隻當是徐徒然看出不對勁,想推開她自己逃跑,麵上當即露出凶光,正要轉身發難,卻見徐徒然誒誒撲了上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徐徒然手忙腳亂地將人扶起來,連連道歉,我剛剛看到地上有血,心裡緊張,就不小心撞了你一下……真的對不起,你沒事兒吧?
女生∶...
她摸了摸自己痛到發酸的鼻子,難以置信地開口∶不小v心?
我一激動就容易亂蹦跳。絕對不是故意的。徐徒然信誓旦旦,露在口罩外的眉頭又皺得死緊,一副帶著害怕的試探模樣,那個,我都道歉了,你不會還生氣吧?你不會不管我吧?我剛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好害怕的
女生∶…
茶味的食物好,茶味的食物妙,清新口氣、提神醒腦—她默默地對自己說道,強行壓下了把對方臉按在地上的衝動。
再看眼前這家夥傻乎乎的隻會道歉,半點想要逃命的意思都沒有,她也就勉強相信了徐徒然的說辭-不過她不敢再讓徐徒然站她後麵了。
徐徒然非常聽話,乖乖站到了她的側麵。女生半側過身,繼續假裝翻找櫃子的模樣,胸口的位置再次出現什麼東西蠕動的痕跡。
對了,姐。她聽到身側傳來徐徒然好奇的聲音,你之前說這裡的人都不和彆人接觸,為什麼?
.…因為你沒法確定,遇到的到底是不是人。女生動作一頓,平靜地回答道。她的語氣溫柔,低垂著的眸子裡,卻是一片陰冷。
在這裡,有的人會成為怪物的食物,而有的人,則慢慢地,也變成了怪物,轉而拿其他人當食物。但這種人,從外表上,是很難辨認的。
她稍稍側過了臉,精致的麵目上覆上一層冷意——隨著她的轉頭,那個巨大血管般的東西,亦稍稍伸出些許,宛如準備捕獵的蛇,蓄勢待發。
你下次要記好了,遠離這種人——當然了,前提是,你還能有下……啊!
女生話未說完,忽聽哐的一聲,旁邊櫃子整個翻倒。她一時愕然,呆愣在地,緊接著便見到徐徒然一邊尖叫一邊地朝自己跳了過來——
然後,她就又被瑞了。
一擊飛踢,正中腿骨。痛得那叫一個鑽心。
女生一聲哀嚎,摔倒在地。徐徒然維持著側踢的動作,愣了片刻,方如夢初醒般衝了上去。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剛才那櫃子突然倒了,我就很害怕……我這人一緊張就容易手舞足蹈.…….
徐徒然戴著口罩,聲音聽上去悶悶的。
女生∶.….滾吧,誰特麼誰手舞足蹈還能舞出來一個側踢的?
我學的巴西戰舞。徐徒然努力為自己的行為找補。
女生∶...我戰你大爺啊!
徐徒然方才那一腳直接踹在她小腿骨的正前方,慘是沒多慘,疼是真的疼。女生困惑也是真的困惑,一瞬間甚至懷疑眼前這女孩是不是在故意搞自己—偏偏她道歉又道得挺真心實意,雖然大半張臉都被遮著,但聽聲音,似乎都要哭出來了。
女生……我不懂。也沒多震撼。但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吃到這頓飯!
她閉眼深吸幾口氣,好容易緩了過來,被徐徒然攙扶著站了起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看到徐徒然皺得可憐兮兮的眉頭,又硬生生地噎住。
你…能不能幫我去檢查下那邊的櫃子?她指了個正前方的位置,堅決不肯讓徐徒然再站在自己旁邊。
徐徒然乖乖哦了一聲,走了過去。女生望著徐徒然的背影,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可以—--這總踢不到了吧?
她默默想著,原本溫和的表情忽然沉下,領口被頂開,那根腕粗的管狀物再次探了出來。
…緊接著,她脖頸後麵忽然一痛。
凶狠的表情凝在了臉上,她腦袋往下一垂,再也不動了。
同一時間,另一邊。
徐徒然假模假樣地翻找著櫃子,心裡還在納悶。
從後麵踹不行,從側麵踹也不行——到底要怎麼樣,才算是所謂的正踢啊?
難道非要正麵照臉懟嗎?
好不容易遇到個腦子不太好使的怪物,她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利用好這個機會,起碼多排除掉幾個錯誤選項,但就是不知道對方能扛住幾次……
她一邊想著,一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斜挎包。
那包半開著,裡麵露出一點點的銀色色紙。這是她之前就帶在身邊的靈異物品。
隻要她撕開這些色紙,靈異物品就能得到自由,她的撲朔迷離就能觸發——這是她給自己備的後招,起碼就她目前的感受而言,身後那個怪物,應該是在撲朔迷離的影響範圍之內的。
還行、可以、穩得住。徐徒然自信地想著。
下一秒,就聽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舉起雙手,轉過來。慢慢地。
是女性的聲音,有些低沉。
徐徒然動作一頓,旋即抿了抿唇,依言轉了過去。
隻見方才還在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怪物已經一動不動,另一個女孩穿過房門,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短發女生,身材高挑,上身套著件運動背心,露出肩膀流暢的線條。她肩上挎著個大包,手裡沒拿東西,隻將一手向前平舉著,手指的中間,有小小的紅點。
徐徒然好奇地打量著她,率先開口,語氣平和,上來就是一個直球∶你也是能力者?
….後者明顯因為她這句話而動搖了一下,也?
我勉強也算是。剛入門的,螢級。徐徒然道,你知道楊不棄嗎?我和他認識的。
對方眸光微轉,手指依然穩穩地朝前伸著∶楊不棄?仁心院的?
慈濟院的。徐徒然聽出她是在試探自己,毫不介意地開口糾正,我有他的名片,你要看看嗎?
她完全不疑心對方的身份,也沒有那個必要——如果來的是怪物,她能感覺到,危險預知也會起作用。
對方聽她這麼說,臉色稍稍平和了一些。她想了想,往旁邊走了幾步,朝徐徒然示意了一下∶
你過去,把那扇門關起來。
徐徒然∶?
雖然不解,但她還是依言照辦。房門被砰地合上。
那人見狀,總算是徹底放鬆下來。她放下一直平舉的手掌,同樣走到房門前,當著徐徒然的麵,將門打開,又關上。
我的自證。
徐徒然∶....?
怪物沒法關門。她撇了撇嘴,你沒發現這個客廳的門,有一扇隻是虛掩著的嗎?
……這她還真沒發現。畢竟一進來就被那個沒關門的怪物給搭訕了。
不過這也解釋得通了,為什麼這個女孩進來的時候,她並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
短發女孩重重呼出口氣,將坐在椅子上的怪物踹到地上,自己坐了上去。
自我介紹一下,蘇穗兒,仁心院的,燭級。她看向徐徒然,你是一個人進來的?沒有其他同伴了?
徐徒然點頭。
那你跟著我。蘇穗兒道,不要亂跑,我會保護你的。
特意闖進來作死的徐徒然∶…
算了,到時候看情況行事就是——話說回來,蘇穗兒,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她想起裝在包裡的那個水晶獎杯,恍然大悟。
你也是慈濟院的?蘇穗兒又問了句,你是楊不棄帶的新人?
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對方在提到楊不棄和慈濟院時,語氣裡總帶著些若有似無的排斥。也不知這排斥究竟是針對前者還是針對後者的。
徐徒然搖了搖頭,對方神情更加和緩,起身開始在房間裡翻找∶快找物資吧,找完趕緊撤,這不是能久待的地方。
她將幾個裝著厚重冬衣的真空袋抽出來,啪地放在旁邊的地板上,抬頭將額前碎發甩到了腦後。
話說回來,你戴著這個做什麼?
她目光落在徐徒然的口罩上,徐徒然眼神飄忽了下,隻應付地說了句∶防塵。
開玩笑,總不能直接說我演技浮誇,需要一個東西來擋著我演戲時亂飛的五官吧。
那女生點點頭,也不知信沒信∶那還有多的嗎?給我一個,我拿彆的東西和你換。
徐徒然拿出一個未拆封的給她,但沒要她東西。見她謝過戴上,方笑了下∶彆謝我,這是從你房間裡拿的。
她向對方描述了下自己去過的第二個房間,還給她看自己帶出來的水晶獎杯。蘇穗兒望著那東西,冷漠的臉上終於帶上了些笑意。
傻孩子,你虧了—我客廳裡一堆好東西。都藏在沙發和酒櫃後麵了。她搖了搖頭,我當時離開時不知道要囤物資,後麵再想回去,就找不到路了……這獎杯彆給我,你自己留著。砸人可順手了。
那房間裡的紙團呢?徐徒然道,不是你留的?
蘇穗兒再次搖頭∶應該是有人跑進了我的房間,在那兒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它''留的誤導信息。
?徐徒然心中微動,下意識發問,它?它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好玩咯。蘇穗兒攤手,表情再次凝重起來,又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這是對能力者的報複。
對人類,一直使用規則和經驗,去約束、對付它們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