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長安 啟夫微安 7296 字 9個月前

送李大夫走,常鬆便又跟李大夫去回春堂抓了些藥。

藥錢也是拿不出來的,可憐他一個老仆,昨夜倉促逃出來,裡衣裡頭縫的那點棺材本兒的。長安慣是個厚臉皮的,但也得有原則。看他抖抖索索地就拆衣裳,連忙就打住。花一個殘疾老人家的棺材本未免太過了,於是她便請李大夫多寬限幾日,暫時賒賬。

李大夫也是醫者仁心,拍拍周和以的腦袋就寬慰長安道:“不急不急,你倆先把人給安頓下來再說吧。”

長安謝過了李大夫,轉頭盯著廢墟發呆。

常鬆不知她心中所想,一看她沉下臉就連忙寬慰長安,哄著她。

他心裡實在怕啊!陸老爺死了,陸家倒了。新媳婦兒若是真要欺負陸承禮心智不全就此甩手跑了,他個瘸腿老頭兒也無計可施。

長安是在琢磨,該去哪兒當掉這些東西。

雖然她是個丟到叢林也能活的女人,但這古代到底不如現代方便。物價什麼的,交易方式什麼的,她都不是很清楚。玉器瓷器她看不懂,也估不出價。長安心裡擔憂,出了陸家這個門,他們三個該乾些什麼營生好。

常鬆不知長安心裡所想,隻當他賣可憐的話說多了,長安吃他這一套,心裡很是鬆了口氣。彆的他都不怕,就怕新少奶奶撇下他家少爺跑。

樹邊閉著眼的周和以則豎起耳朵聽兩人說話,這會兒他也全部了解。

北疆一役,他被羅秀暗箭一箭穿心,應當是當場就死了。羅秀是四年前通過武舉進入他賬下的,一直沒什麼過人之處,他便沒留心過這個人。沒想到戰場上,他稍有不慎就死在這樣一個悶葫蘆的手上,當真是惡心至極。雖不知為何他的魂魄未歸地府,反而附身到一個叫陸承禮的傻子身上。但就目前的情形看來,似乎不算太差。

這傻子是個六親皆無的,身邊隻剩一個身殘年邁的老仆伺候。便是他有任何異常,也不必太憂心被人瞧出來。稍微麻煩的是傻子昨日方新婚。新婦看樣子不是個好糊弄的。周和以閉目沉吟,一時半會兒甩不掉,免不了得在這女人麵前裝一裝傻。

緊閉的眼瞼下,他眼珠緩緩地動了動,掀開一條縫。

而那相貌酷似薑氏義妹的少女手裡抱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正蹲在灰燼中翻找。周和以又瞥了眼她腳邊堆得幾樣東西,翻了快一上午才撿了幾隻品相粗劣的瓷器。

虛瞥了一眼,給他洗腳都不夠格兒。

“常鬆叔,你來瞧瞧,”長安拿起其中一個掂了掂,感覺挺沉手的,“你看這些能典當嗎?約莫能當多少銀錢?”

陸家雖說隻是一個小地主,但陸老爺行商多年,委實攢了不少家私。王爺看不上,當鋪卻還是會收的。常鬆跟陸老爺走南闖北幾年,有幾分眼力。他走過去,挑挑揀揀的,選了幾個品相稍好些的遞給長安。

長安就聽他的,把好的放一邊,次的放一邊,分了兩撥出來。打算一會兒全拿去當鋪試試,多少可以換一點。

挑挑揀揀的,一上午晃眼就過了。

陸家院子燒光了,連個落腳的地兒乾淨地兒都沒。長安看了眼天色,方才還晴空萬裡,這會兒就又陰了。大冬天的幾個人身上就一件單衣,都凍得不輕。尤其陸承禮背上還有傷,這麼一會兒,小臉都凍青了。

這傻子是真傻,冷成這樣也不吭聲兒!

長安歎了口氣,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就多了個大齡兒子。雖然荒唐,但還是得先找個暖和的地方安頓。

“常鬆叔你給估個價,”放傻子一個人在這不行,總得留個人看著。長安站起身,“我拿去當鋪典當換些銀子,咱們找個客棧先湊合幾日。”

事實上,陸家還有幾個同姓親戚在的。但經過昨日喜房裡那一遭,兼之陸家發生這麼大事兒,今兒一上午都不見人來,長安就知道親戚靠不住。正好,她也不想跟他們打交道,索性也不提去陸家二房借住的事兒。

常鬆顯然也知道二房都是什麼人,爬起來就想替長安去。

長安想了想,就讓他去了。

常鬆瘸了好些年,腿腳不便,卻不影響走路。長安見他背上東西出了門,轉身就去樹下去扶陸承禮。正如常鬆所說的這傻子疼了難受了不曉得喊,高熱燒成這樣,一上午長安都沒聽他吭過一聲,瞬間又替這人心酸。

唉,可憐巴巴的……

為數不多的良心陣痛了下,長安發了她的善行,拿自己的手去捂了捂周和以。周和以時醒時睡,意誌浮沉。這會兒一碰到長安暖和的手,下意識就攥住不放。

長安冷不丁被他冰得一激靈,差點就撒了手。不過聽到陸承禮粗重的呼吸,看在昨夜他拚命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就沒甩開。

捂了好一會兒,周和以的手總算熱了點。

失血過多,加上背上有傷,周和以早上清醒一會,這會不大認人。長安將他一隻胳膊架到肩上,輕輕鬆鬆就把個八尺又餘的男人給扛起來。

嗯,多謝力大無窮的金手指,這次她第二次對此表示滿意。能扛得動,就表示能治得住。往後陸承禮這傻子要熊什麼的,她也能衝上去按死他。

迷迷糊糊之中,周和以感覺兩腳離地,睜開了眼。

長安靠他非常近,濃密的眼睫就在咫尺之間。恍惚之中看新媳的這張臉,就越像薑氏的義妹。周和以心裡疑惑這少女怕是與小薑氏有點關係,瞥長安的眼神都帶著審視。長安低著頭看路,沒注意到他的眼神。

直到周和以受不住乾涸得要出血的喉嚨,低低地呢喃:“水……”

長安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周和以慢吞吞地眨著眼睛,長安乾脆把人扶到背風的柱子後麵。又去井邊撿了個小點的器皿,盛了點井水就喂他喝。

嗯,這個時候也沒必要講究的,有水喝就不錯了。

然而周和以第一口下去,冰涼的井水瞬間涼到了他心坎兒裡。他一個激靈,連意誌都清醒了不少。皺眉看著眼前拿冰井水喂他的女人,長安手裡的盛器還懟著他的嘴,臉不紅心不跳地與他對視。

周和以:“……”

“喝啊?”長安挑眉,“不是渴嗎?”

周和以眼中濃霧散去,瞬間就變得清透起來。心中一番快速思量,王爺非常識時務地露出委屈:“……牙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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