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六年, 夫妻終於團聚了。周和以抱著長安,恨不得能嵌進骨血裡去。六年七個月零八天,整整六年七個月零八天不曾想見。周和以上輩子從未嘗過相思的苦, 這段時日卻吃儘相思的苦。他打橫將長安抱起, 一路沉默地往內殿的方向走去。
長安有些莫名, 但還是乖巧地伏在他懷中。
周和以緊緊抱著長安, 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穩當。長安聽著他胸口沉悶的心跳聲,猜到他似乎有話要說。不知過了多久, 約莫一刻鐘,兩人行至內殿。紫怨藍欲綠魅白鮁四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前,等著兩位主子進去, 將門關上。
內殿裡寂靜無聲,燭火隨著門縫中漏進來的風搖曳, 光色閃爍。
周和以將長安放到床榻上,深吸一口氣, 而後掀起下擺跪在了長安的麵前。長安一愣, 有些摸不準他此舉何意。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無措:“怎麼了?”
“長安……”周和以嗓音有些沉,似乎努力地措辭要讓長安可以接受。
“嗯。”
“孩子, ”周和以喉嚨滾動了兩下, 聲音都有些沙啞,“五年前,周修遠曾拿孩子的性命威脅我退兵……”
長安呼吸都變輕了:“嗯。”
“我沒有妥協。”
“所以?孩子怎麼了?”長安搭在他肩上的手手指跳了跳,聲音變得更輕, 仿佛風一吹就飄散了:“孩子,是死了嗎?”
“不,不,沒有。我怎麼會讓孩子出事!你聽我說,”周和以有些怕長安受不住,兩隻手虛虛地環著她的腰肢,生怕她激動之下會做出什麼傻事,“隻是兩軍交戰,未免會有傷亡。孩子雖說沒有性命之憂,但,但傷了腿。”
“什麼意思?”
“往後,怕是要一輩子站不起來。”
長安倒吸一口氣,一把揪住周和以的衣領:“三十一也救不了?那孫太醫呢?你將人帶上京城了嗎?宮裡這麼多太醫,總有法子救……”
周和以沉默地搖頭。
長安心口仿佛梗住一塊大石頭,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周和以慌了,連忙抱住她,將她整個人環進懷裡:“是我的錯,我的錯。長安,是我沒有護好孩子,我沒儘到父親的責任,你往後怎麼罰我都可以。千萬彆跟自己較勁!”
“不,不是,”長安說不清心裡是慶幸還是愧疚,複雜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來,她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下來,“一定要替這孩子治好!哪怕將大盛醫術聖手全招來,也要治好這個孩子!周和以,他是替咱們孩子受得過,咱們不能輕易放棄……”
“是是是,是,不能輕易放棄,是替咱們孩子……”周和以慌張地哄著,哄著,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心裡忽地一個咯噔,心跳緩慢下來。
事實上,孩子殘疾這件事是梗在周和以心中多年的一塊過不去的心病。他生怕長安接受不了,其實自己心裡也難以原諒自己。此時聽到長安說,既有些吃驚又不可置信。他帶著一絲不確定地問道:“什麼叫替咱們的孩子受罪?長安,咱們的孩子怎麼了?”
他盯著長安,長安低著頭。
周和以死死地盯著,生怕錯過長安一絲表情。
長安這才想起來,為了不走漏風聲,將孩子換出宮的事情她並未傳去北疆。前些年周和以昏迷,為了怕周修遠對她動手,她一直不曾召喚過夜梟。所以,周修遠不知道孩子在宮外?長安飛快地眨了眨眼,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嗯?長安?”周和以雙手捧住長安的臉,從下往上地盯著她。
長安舔了舔唇,而後才將孩子被陸承禮藏起來的事情細細地說與周和以聽。
周和以聽完,雖然冷酷,但他眼裡卻一點一點亮了起光來。雖然說出來有些冷酷寡情,但是在得知這兩個並非他親生的那一刻,兩孩子在他心裡分量立即就有了變化。
他可沒有長安的眾生平等枷鎖,出身皇家的周和以心裡,下人為主子舍命都是應該的。不過他知道這時候說這些,長安定然不高興,於是壓抑著心底湧上的慶幸狠狠點頭:“你說的是,風兒這孩子為咱們孩子斷了兩條腿,是該好好彌補。”
說完這句,又覺得不夠,補了一句:“往後,本王定不會虧待與他。”
長安沒想到他替兩孩子取了名,想了想,就把自家孩子的名字也說了:“咱家龍鳳胎,哥哥在先,妹妹在後。大名我沒給取,等著你來。小名的話,哥哥叫奈奈,奈何的奈,妹妹叫橘子,因她特彆喜歡橘子的甜香兒才給小姑娘取的這個名兒。”
“奈奈?橘子?”這名字取得……
周和以拿在舌尖咂摸了一下,覺得特彆招人疼。
“孩子如今在承禮府中,”長安也五年沒見過孩子了,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樣,“聽承禮說,倆孩子都皮實得厲害。奈奈鬼靈精,橘子小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