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情動很容易嗎?
有時候甚至隻需要一個眼神, 甚至一個背影而已。
何況是如同這樣經曆過生死,又被熱烈的表白過呢?
隻是蕭勉一顆才開始顫動的心肝,被冷慕詩一把藥丸子給堵得險些當場停跳。
他坐起來敲自己的心口, 冷慕詩連忙拿出水囊,拔開塞子, 遞到蕭勉的嘴邊。
蕭勉就著水, 囫圇把藥丸子吞進去,抹了抹嘴之後,側頭看向冷慕詩, 眼中那些晃動如碎星的動容, 基本就著水咽進去了。
“這次是什麼藥?”蕭勉將水囊遞給冷慕詩, 盤膝坐在地上, 運轉靈力等著藥力發作。
藥喂進去了,冷慕詩就敢說實話了:“彆的都是療傷好藥, 就是加了一些院中魔獸的血。”
她故意說得雲淡風輕,畢竟蕭勉連赤蛇血的藥都試過了, 除了痛苦確確實實每一次, 修為都有或多或少的長進。
蕭勉聞言也沒有仔細問, 像往常一樣, 冷慕詩盯著蕭勉看, 蕭勉專心運轉靈力對抗藥效。
但今天不同於每次的是, 蕭勉沒有被藥力折磨。
兩個人在山崖邊坐了快兩個時辰,臨近午夜, 蕭勉的靈力在體內轉了好幾周, 卻依舊沒有等到藥效。
他睜開眼的時候, 冷慕詩正低頭在看書,是花掩月的煉丹手記, 十分的龍飛鳳舞,冷慕詩幸虧身為冷家嫡女,在母親死前她還沒有開始胡混的那個時候,念了許多書,這次才好歹能囫圇個的看懂。
她看得十分認真,連蕭勉湊過來都沒有察覺,冷慕詩腦子算是好用的,隻是這麼多年,她都沒有認真努力地去做一件什麼事情。
母親死前,她總覺得這個世上最快樂的就是同母親一起遊園賞花,穿母親裁製的新衣裙,甚至幻想過,若是日後她嫁了人,也能經常回家,同母親傾訴夫君的粗心和幼子的難哄。
那時候母親柔弱的臂膀不能扛起什麼重擔,卻是她整個世界的支柱,沒了母親,她的家自然也就沒了。
母親死後冷慕詩才開始後悔,若是年少之時她不那麼浮躁,好好讀書,她生活的那個國家,女子是能夠入仕為官的。
如果她入仕為官,是否父親哪怕看在她的份上,也不至於拒絕掉了母親瀕死之時的見麵請求。
但是一切充滿悔恨的時光都無法回溯,冷慕詩被迫生長出從懸崖之上一躍而下的羽毛,隻為了不摔死。
而死到臨頭,確實是最激勵人心的勇氣,冷慕詩從前都不知,自己的腦子除了話本子裡麵刺激的劇情,居然能記住這麼多枯燥乏味的東西。
“你現在能開爐煉丹了嗎?”蕭勉順著冷慕詩的視線看向手記,問冷慕詩,“二長老讓你嘗試過嗎?”
冷慕詩停下,側頭看蕭勉,“今天的藥力不強嗎?”
蕭勉點頭,“我沒有感覺什麼痛苦。”
冷慕詩略有所思,心想難道是沒能成丹?
“再過兩個月,就是入門弟子比試,你到時候也要參加的,”蕭勉說,“丹道也要學對戰招式,二長老有教你嗎?”
冷慕詩湊近蕭勉仔細看了看,蕭勉微微後退,眼神閃爍看向彆處,冷慕詩退開,他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滋味。
“你真的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冷慕詩又問。
蕭勉搖頭,“沒有,你聽到我問你的話了嗎?”
“聽到了,”冷慕詩說,“再等半個時辰,沒有藥物反應你就可以回去了。我師尊忙著煉丹,沒有教我對戰,我靈力太過稀薄,資質太低,貿然開爐煉丹,丹爐之內積累的靈力驟然衝出,成丹的最後一步是控製靈力流入丹藥,因此不能用防禦法器,我沒有控製力,會被暴虐的靈力炸死的。”
冷慕詩說著又低頭去看書,蕭勉看著她的側臉,片刻之後突然伸手來抓她的手腕。
冷慕詩翻書的手一頓,蕭勉嘗試著以靈力探入其中,查看冷慕詩的靈根狀況。
以靈力探入他人的經脈,這需要雙方都十足的信任對方,否則根本無法進行,蕭勉應該事先說的,好歹給冷慕詩一個心理準備,但是不知道抱著什麼樣不可言說的心思,他故意沒有說。
他想試一試,試一試冷慕詩對他是否戒備。
他其實不傻,藥力不上頭的時候,不被冷慕詩的舌燦蓮花哄得東南西北分不清楚的時候,他是能夠感覺到每次喂過藥,她的態度就會驟然轉變。
她總是陰晴不定,總是忽冷忽熱。
哪怕上一刻嘴裡說著好喜歡他,下一刻就能當他不存在,她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可她笑著叫蕭哥哥好哥哥的時候,炙熱的感情總能將這些陰晴不定烘烤得像是夕陽般溫暖舒適,因此蕭勉有些拿不準她。
不過下一刻,他的靈力宛如大軍長驅直入無人之境,冷慕詩手上還端著書,側頭迷惑地看著蕭勉,整個人對他毫不設防。
蕭勉短暫的清醒又在冷慕詩的經脈之中迷茫了。
他觸在冷慕詩手腕上的指尖滾燙,躁動地抬了兩下,又壓實。
他小心翼翼地探過冷慕詩的經脈,確確實實暢通之處孱弱纖細,根本無法做到引靈流轉。
他慢慢撤出了靈力,這是先天資質,他沒有辦法。
“你……”他語氣遲疑了下。
“怎麼了?”冷慕詩問他,“是不是感覺哪裡不舒服了?”
蕭勉搖頭,抬手合上了冷慕詩手裡的手記,拉著她起身,在冷慕詩莫名其妙的視線中,把自己的水雲劍塞在了她手中。
“我教你幾招對陣的劍術,”蕭勉說,“哪怕不能打,也能逃。”
冷慕詩滿腦子都是丹藥方子,拿著在她手中微顫的水雲劍,愣了片刻的工夫,蕭勉已經站在她身後,半圈過她,帶著她的手腕挑動長劍,而後刺,劈,回旋,又挑敲橫掃……
山間的靈霧被劍氣帶著圍繞著兩個人旋起,冷月的清輝散下來,攏著這如同親密相擁般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