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斐想了起來,那個報恩寺的住持快不行了,才請了慧虛來。
這邊聊了兩句便分開了,蒼淵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一些。
隻是不知道為何,今天的主人公,汪明仲汪老爺子一直沒出來。
差不多到了要開宴的時候了,壽星公還沒影子,賓客們慢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士奇,你進去請你祖父快些出來吧。”汪崇仁這邊吩咐兒子,又拉著幾個弟弟站起來,團團致歉:“抱歉抱歉,讓諸位久等。”
眾人隻道無妨。
汪士奇匆匆往裡走去,卻不多時傳來一聲驚呼,因廳中多得是耳聰目明的江湖人,即便是這驚叫從內廳鬆鶴堂傳來,仍然瞞不過他們的耳朵。
一下子便有數人跳了起來,跟在那青鬆四俠身後往裡跑去,汪崇仁急得想攔,又怎攔得住這群江湖人。
這時候,便看出這汪家雖看來一副高門大戶的模樣,實則仍是暴發戶做派,這一出事,上下仆從人不少,卻人人呆如木瓜,根本頂不了用。
若是這等事發生在郡王府,無論是誰都無法闖入內堂去,訓練有素的仆從婢女們絕對會攔住他們。
發生突發事件時,是最能看出一府規矩如何的。
最終,汪崇仁跺了一下腳,自己也朝著後邊兒跑去。
於是,睚斐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從聽到汪士奇那聲驚呼開始,睚斐就猜到汪明仲老爺子出事了,然而,真正看到汪明仲的時候,睚斐仍然被驚了一下。
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便是他們魔喜愛吞食人類**,令人類在**中沉淪,但即便是那些有惡趣味的魔族,實則也對折磨凡人沒有太大的興趣。
而那種沉淪,更像是人類遵從內心深處**時被放大的瘋狂。
眼前的汪明仲卻是非常明顯的,經受過折磨而亡。
是人類的手段,卻比魔族更加殘忍。
今天他是壽星公,穿著一身嶄新的鬆鶴延年錦緞綢衣,一頭雪色頭發束以白玉冠,這本該是他極為重要的一天,自然是要打扮得光鮮精神。
可是現在,他身上的綢衣已經破破爛爛,鮮血浸透了衣衫,幾乎看不出衣服原先的顏色,幾縷白發垂落,發冠雖在,實則頭發早已經亂了。
最可怖的是他臉上的表情,扭曲到看不出原本的長相,即便眼神已經渙散,但那種極致的痛苦從他大張的嘴、流滿了衣領的口涎和眼角眉梢殘留的恐懼都能看得出來。
滿身傷痕,仿若受了數種酷刑。
看老爺子的模樣,恐怕凶手折磨他的時間並不算短。因為他們在他坐著的椅子上,發現了無數道指甲留下的抓痕。
似乎他的身體無法動彈,隻是指甲還能稍有動作,所以,椅子的把手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跡,使得老爺子雙手的指甲硬生生翻起,鮮血淋漓的十指令人不忍看第二眼。
“阿彌陀佛。”慧虛雙手合十,歎氣行了一禮,低聲念起了《往生經》。
睚斐心想,魔未必就比人可怕,因為人總有一些驚悚的殺人手段是魔所不能比擬的。
他的視線挪開,這內堂已經擠滿了人,眾人見到老爺子的第一反應都是發出一聲驚呼,有數人忍不住後退幾步,顯然被他的模樣嚇到。
不過,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倒是不曾有人被這恐怖場景嚇到昏厥嘔吐。
事實上,夢海平是有點想吐的,他雖然也是江湖人,但湖劍派上下平安得很,窮山溝溝裡也沒有什麼太危險的事。
儘管練了六年武,實則他幾乎沒見過幾次血。
睚斐看出了這小子強行忍住時蒼白的臉,又看向第一個進入此間的汪士奇。
汪士奇是個重生者,如果他重生之前汪老爺子就是這般死了的話,他應當有心理準備,不至於驚慌失措之下驚呼出聲,除非他刻意這麼叫 ,就是為了讓人發現這案發現場。
然而,睚斐從汪士奇的臉上,看到了真實的驚慌、恐懼和茫然。
……顯然,這件事大約在他重生前那一世並未發生。
可是現在,他重生了,他爺爺死在了壽宴上。
睚斐能理解那種驚慌,作為重生者,汪士奇肯定覺得萬事在自己的掌握,那種熟知未來的自信會讓他做什麼事都充滿了把握。
偏偏眼前的畫麵,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
哪有那麼好的事呢?你重生回來,肯定改變了許多事,那蝴蝶翅膀的扇動之下,會有更多的事發生改變。
這根本不是他能夠控製的。
“愚蠢又無知的自信啊。”睚斐心想。
這屆的重生者,好像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