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指尖一隻成型的黑蝶倏得一晃, 消散成了一團黑霧,他像是一個走神,染著陰翳的眼睛頓了片刻, 滿臉的陰雲與戾氣頃刻間灰飛煙滅,接著他尚帶著冷光的眼角眉梢帶出一個奇異的笑來。
花笠說完那句話,有點想以頭搶地,沒鬨明白她為什麼會那麼自然的說出那麼糟糕的話,現在翻臉不認還來不來得及?
她悄摸摸把抱著十六夜的胳膊往回抽, 十六夜按住她的手腕,沒用什麼力, 但就是有一種不容置疑在裡邊, 花笠隻好矜持的繼續摟著他的腰, 感覺自己親手把自己彆到了十六夜的褲腰帶上。
這位藍衣公子約莫有點見誰撩誰的風流多情, 還有些自信過頭, 此刻被駁了麵子, 總算正視了十六夜一眼,大概想看看佳人有主的這個“主”是啥樣兒, 然而他隻看了一眼, 眼睛一直,精神就直接被剝奪, 身不由已的繼續說起話來。
他臉上有模有樣的露出個不快的神色,看著就像被駁麵子後即將惱羞成怒的預兆:“你們,是什麼關係?”
花笠沒想到這位風流公子為了泡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肅然起敬, 有點不想管他,但十六夜卻忽然意味不明的揉了揉她的指尖,她隻好抬著下巴指了指旁邊成雙成對的佳偶:“就跟他們一樣吧。”
藍衣公子在她和緩的聲音裡恍惚回過一點神光,又很快湮滅下去,他依然像是不怕死的繼續問道:“你會離開他嗎?”
媽耶,這風流公子撬牆角的畫風也太硬核了,花笠露出一個仿佛關愛智障的微笑:“不會。”
藍衣公子仿佛像不相信有人能抵擋自己的魅力,還不死心:“你屬於他嗎?”
花笠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不對勁,但她還是順著他的話答道:“我屬於他。”
藍衣公子仿佛這才心滿意足,飄飄然走了,花笠看著他的背影出了會神,然後他聽到十六夜的聲音,“後悔了?”
“不至於,這種程度的渣男,我還頂得住。”
十六夜愣了愣,嘴角揚起,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他放開花笠的手腕,花笠順勢把手收回來,她想了想,還是伸手勾住了十六夜一隻手,若無其事的拉著他繼續閒逛。
她抬眼看向不遠處那棵穿著血色姻緣線的樹,那紅色沾染上她的眼角,腦中恍惚閃過一個畫麵,她曾經輕快地伏在雲間,與人一同看底下喧囂的鬨市。
那人也有一身如血的紅衣。
花笠莫名一驚,這時候,身後忽然爆出了一點動靜,人群中有人驚呼了一聲:“是異族!”
花笠回頭遙望,隻看見人群熙熙攘攘往一個地方湧,除此之外並看不見多餘的,以兩人現在的身份,不大好湊熱鬨,於是她不慌不忙的逆著人流接著晃蕩,十六夜又回到了一身懶骨頭的樣子,連頭都沒回,嘴角卻緩緩勾了勾。
一隻異族的小蟲子而已,膽子倒不小。
在他們身後的人群中,藍衣公子已經被人群層層圍住,他總算從迷茫脫離出來,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原本風流倜儻的一張臉瞬間白了白。
被發現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異族喜歡偽裝成人與人類生活在一起,他們外形與人相似,隻是天生生有鬼紋,有些異族鬼紋生的比較隱蔽的,隻要隱藏好自己的氣,是很難被察覺到的。
畢竟像伊源那種能自動檢測異族能量的結界,一般地方是不會有的。
藍衣公子剛才被十六夜壓製的一瞬間,下意識就動用了自己的氣,此刻鬼紋已經爬上了他的脖子。
圍著他的人群身上漸次亮起了各色的氣,各種武器齊齊向著他,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偽裝成人類的異族,一經發現,即刻誅殺,凡有包庇者,視為同罪。
被人群圍著的日晷微微壓低眉眼,用扇子遮了遮脖子,再抬起頭來時,他臉上又回到了先前笑盈盈的風流模樣,他一一看過周圍的人,有些人剛才還同他說過話,之前還很客氣的模樣,現在卻一副恨不得殺他而後快的樣子。
“嘖,麻煩。”日晷仿若自言自語般道,“裡主說的沒錯,人心是捂不熱的。”然後他一展扇子,扇麵潔白,隻在中間花裡胡哨的用黑墨寫了個“死”字,那個“死”字像是活的一樣,慢慢彌漫過扇麵,黑氣四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