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溫瑜早早到了約定的甜品店, 沒想到許熾比她到得更早。
他挑了個角落靠窗的位置,等她進店時,許熾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 左手撐著腮幫子靠在桌麵,右手則在附著在玻璃窗的白氣上塗塗畫畫。
還沒等溫瑜看清他究竟在寫什麼, 許熾就在瞟到她的身影後做賊心虛般匆匆將其抹去。
他才不會讓溫瑜發現自己在偷偷一遍又一遍地寫她的名字呢。
“你看看想吃什麼。”許熾假裝無事發生,把菜單推到她麵前,“今天我請客, 當做你給我補習那麼久的一點報酬。”
經過近一個多月的相處, 與以前相比, 溫瑜和他相處時已經放鬆許多。她坐在許熾對麵點完了餐,像他那樣用手撐著腦袋, 嘴角帶了一抹淺笑:“你把期末考試卷給我看看。”
她以文科見長, 許熾便最先從身旁放著的雙肩包裡抽出語文試卷, 有些拘謹地遞給她,末了還補充一句:“你彆笑話我。”
溫瑜一看卷麵,就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不好意思了——許熾的字體雖然比最初時端正了些, 但也隻是一丟丟的程度, 那些龍飛鳳舞的黑體字依舊歪歪扭扭, 仿佛在跳著參差不齊的舞。
她用手捂住嘴, 試圖遮掩抑製不住的笑意, 但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動作被許熾一眼就發現, 引來他一陣微弱的反抗:“不許笑!”
再看具體的答題情況, 就更是慘不忍睹。他雖然記住了溫瑜教授的答題技巧與模板, 可是在對語言文字的運用方麵極為生澀,像一個認真答題卻根本摸不著邊的小朋友。
她曾經告訴過許熾,語文題一般是踩點給分,隻要答到了得分點,就能得到相應分數。這次的理解比較難,他顯然也做得有些煩躁,於是在“試分析結尾時作者的內心情感”這個問題下,用張牙舞爪的字體把所有能想到的,諸如“開心、失望、憤怒”一類的情緒都寫了一遍。
最厲害的是,他居然還生搬硬套,在原文裡找到了每種情感所對應的句子,看起來既認真又沙雕,連溫瑜都有些佩服他了。
“彆泄氣,你……”她想了很久也難以找出這張試卷的閃光點,於是在停頓片刻後艱難補充,“你至少把所有問題都答了一遍。”
許熾用手捂住臉不看她。
最後終於來到作文部分。作文是一個學生內在情感與思想的宣泄口,溫瑜對這道題目最為期待,迫不及待想看看許熾究竟會寫些什麼,結果在看見第一句話時就微微一愣。
“沃·茲基碩德曾經說過,世界上最難跨越的山峰,是自己過去的陰影。”
她抬眸看他一眼,含了些好奇地問:“沃·茲基碩德是誰?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
話還沒說完,溫瑜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呆呆地把話語咽回喉嚨裡。沃·茲基碩德,念出來不就是……我自己說的?
許熾笑得得意:“這人和這句話都是編的,我厲害吧?”
她一陣頭疼,繼續往下麵看。許熾似乎很喜歡用名人名言湊字數,但他同時又壓根記不住那麼多繁雜的作者與句子,於是開始了各種胡編亂造和瞎配對。
魯迅先生可從來沒說過“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這種話啊!孔子那種隻會說文言文的古人又怎麼可能說什麼“仰望星空,腳踏實地”啦!胡編亂造也要有個限度好嗎!
溫瑜一邊看一邊暗自佩服許熾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在整篇作文裡,他用自創的名人名言占用了百分之四十的篇幅,還有百分之四十的口水話和百分之二十的……題原文摘抄,顯然是為了來湊字數的。
太真實了,或許這就是學渣的世界吧。
她似笑非笑地望許熾一眼,後者見她看完,起身踱步到溫瑜身邊坐下,手中的中性筆轉出圓潤的弧度:“可以開始了,小溫老師。”
溫瑜被這個稱呼逗笑了。她輕咳一聲,故作嚴肅地板起臉,對照著班群裡統一發的期末考試卷答案開始講解每道錯題的解題思路。
她壓低了聲音,輕輕軟軟的聲線繾綣在耳邊。因為許熾也低頭看著卷麵,二人距離極近,他甚至能感覺到溫瑜輕飄飄的發絲無意識掃過自己側臉,有些癢。
溫瑜邏輯清晰,不僅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的不足之處,還可以在短時間內總結題目陷阱與做題方法。她不時開些小玩笑,許熾聽得入迷,視線不知道究竟落在潔白的卷麵,還是身旁姑娘纖細瑩白的手指上。
甜品店服務員看他們倆認真的模樣,不忍心出言打擾,於是一言不發地把小蛋糕放在桌子上就徑直離開。
他原本以為這兩人隻不過是一對最常見的小情侶——除了顏值都高得像演偶像劇似的。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又浪又拽的男孩子居然乖乖拿出了一張試卷,然後……沒有想象中的甜言蜜語或打情罵俏,他們開始一本正經地學習了?
不行,他今天回去一定要督促妹妹拚命讀書,人家這種可以靠臉吃飯的人都能在約會時心無旁騖地講解試卷,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