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外的沙灘椅後,俞適野又把人擁進了浴室, 嘩啦啦的水聲此刻就是全部的世界, 世界裡, 隻有氤氳著翻湧蒸騰的熱氣;再後來, 他們雙雙跌倒到大床上, 床上的玫瑰花瓣亂了一地, 兀自妖嬈芬芳。
生命的癲狂一直持續到很深很深的夜, 直至最後,兩人都精疲力竭,相擁著進入沉沉的睡夢。這一夢深沉如同嬰兒的睡眠,純淨安全得隻剩酣然而已。
等翌日的和煦的風透過敞開的落地窗, 將俞適野徐徐吹醒之際, 俞適野還保持著些微不知今夕何夕的愜意與茫然。
茫然過了幾息,昨夜的熱烈回憶悉數湧上腦海, 他轉頭一看, 看見睡在身旁的溫彆玉。
溫彆玉睡得很熟,側臉蹭在枕頭和他的肩膀間, 隻壓了一點點的枕,絕大多數麵孔都埋在他的肩窩裡, 隻露出點下巴來, 那上邊還有一小道紅痕,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蹭來的。
俞適野想著, 目光落到對方的下巴處,有點想要伸手擦擦那一處, 又有點不敢,生怕將人從夢裡驚醒了,由此將這個過於美妙的白日給撥亂。
畢竟……昨夜和今天是不太一樣的。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用手肘撐起自己,側著頭,望了溫彆玉好一會兒,再拿手指,隔空點了點溫彆玉。
睡著的人沒有反應。
俞適野安心了些,更加大膽,更加放肆,他開始描摹,從眉到眼到唇,從額到頰到頷,一點點的描,一點點的畫,把人的模樣,勾勒在自己手指尖。
這樣,哪怕隔著道空隙,也好像切切實實摸著了想要擁抱的人。
可還是有些不滿足。
俞適野屏住呼吸,凝視溫彆玉許久,直等到胸中的氣隻剩下最後一口,而床上的人還在熟睡之際,他才額外小心與輕柔的,在溫彆玉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
悄悄的。
不敢被人發現。
就算不被人發現,也有些莫名忐忑。
俞適野無聲無息爬起來,輕手輕腳下了床,給溫彆玉一個安寧的休息空間。
***
俞適野走了以後沒有多久,溫彆玉的眉頭開始皺起,麵露一些掙紮……驀地,他睜開眼睛,看向室內。
倦意還殘留在他的腦海,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
很好的夢,比過去那些夢都好。他記得自己在夢裡抱住了俞適野,長長久久地擁抱著,一直抱到夢境的最末。中途,他頻頻看著人,一直擔心俞適野會像之前的所有夢一樣,在他一轉頭,一錯眼,甚至一晃神的時間裡,就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站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握著空空如也的手。街道如同蛛網一樣四通八達,可觸目所及的每一道,都是黑的,暗的,沒有人的。
直到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一直到徹底失去意識,陷入更深睡夢的最後一刻,他還能看見俞適野,還能感覺俞適野,他睡了一個無比安心的覺。
可再好的夢也要醒來,醒來之後,一切歸於現實。
他還是呆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和隻有自己的床上。
溫彆玉很早就對這些習以為常,可這一回,巨大的失落像一個巨大的口袋,直接將他罩入其中。
他這時忽然不太確定,俞適野如果在夢中就消失,會不會更好一些?如果生活注定是失望的延續……失望來得早些總比遲些好。
他的眼睛很乾澀,有些不舒服,於是抬手遮了遮掩,又在床上翻個身,側著休息,想要再積蓄一點起床的力量。他的手碰到了另半邊的床,床上殘留著沒有散儘的溫度,是人的溫度,是俞適野的溫度。
溫彆玉愣了幾秒。
隨後,一股純然的快樂吹開醒後的疲憊,讓他一瞬間精神起來。
精神驅散了殘存在腦海的最後一點懵然。溫彆玉的記憶連帶著身體伴一同複蘇。他確鑿地記起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也真實的感覺到了來自身體每一個角落的酸脹。
尷尬和懊惱就像班上的壞學生,總在上課鈴聲響了很久後,才姍姍來遲。一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快樂掩去了,精神倒是更加精神,溫彆玉在床上僵了半天,最後,一把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人罩入其中……
***
俞適野出門晃了一圈,很快回來。
他帶了些緩解酸疼的藥膏、一些酒店午餐、還有一小袋的生米。日本這裡一般不煮粥,煮粥則多是給生病的病人喝。儘管酒店表示很願意為俞適野準備一份粥品,但俞適野還是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隻是煮粥而已,總統套房有廚房,還是我自己來吧。總歸是我比較了解彆玉的口味。
俞適野這樣忖度著,回了房間就洗米下鍋,在盯著砂鍋咕嚕嚕冒著的白氣的間隙裡,不覺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又低頭瞧了幾眼。
平常沒有發覺,閒下來一看,其實這鑽戒也還挺好看的,戴著也不是那麼硌人……
一會功夫,一鍋熱騰騰的粥做好出爐,他將食物擺在托盤上,端入室內,進入室內的第一眼,就見到已經醒過來,正靠坐床頭發呆的溫彆玉。
溫彆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愣愣地盯著敞開的落地窗看。他的眼皮有點腫,神色也比較疲憊,坐在那裡的樣子,看著意外地蒼白和單薄。